月考成绩单贴在教室后墙的公告栏上时，苏晴恩站在人群外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袖口。
她知道自己文科不会太差——语文和英语一直是她的强项，历史和政治也背得滚瓜烂熟。但数学……
“苏晴恩，你数学58分。”
前排有同学回头喊了一声。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58分，不及格，很差。
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的议论声仿佛隔了一层水膜，模糊不清。她机械地挪到公告栏前，视线落在自己的名字上——
苏晴恩：
语文135，英语136.5，历史90，政治89，数学58……
鲜红的数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哇，你文科好强啊！”周晓芸凑过来，羡慕地戳了戳她的成绩单，“就是数学拖后腿了，不然排名还能再往前冲。”
苏晴恩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榜单最上方——
顾持扬：
语文129， 英语131.5， 历史91，政治93 ，数学145……
全科均衡，数学接近满分。
她咬住下唇，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闷痛。
下午班会课，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脸色严肃。
“这次月考，有些同学偏科严重。”她的目光扫过教室，在苏晴恩的方向停顿了一秒，“学校要求各班成立学习互助小组，成绩好的同学帮助落后的同学。”
她拿出一张名单：“下面我念一下分组情况。”
苏晴恩低着头，指尖在桌面上划着无意义的线条。她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分到数学组，但辅导的人会是谁？数学课代表？还是……
“苏晴恩，数学组，辅导人——”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顾持扬。”
教室里响起几声起哄的“哦——”，后排男生甚至吹了个口哨。苏晴恩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死死盯着桌面，不敢抬头。
“安静！”李老师敲了敲讲台，“顾持扬是班长，主动提出要帮助数学最弱的同学，这种态度值得表扬。”
苏晴恩一怔，悄悄抬眼看向前方。
顾持扬坐得笔直，侧脸轮廓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偏头，朝她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个安抚的笑。
她的心脏漏跳一拍。
周二放学后，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
苏晴恩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余光瞥见顾持扬拎着两本习题集朝她走来。
“去图书馆吧，那里安静。”他说。
她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持扬的影子完全覆盖了她的，像是某种无言的保护。
图书馆角落的四人桌空着，顾持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叠草稿纸和一支黑色水笔。
“先看看你的月考试卷。”
苏晴恩默默递过去。
他低头翻阅，眉头微蹙，偶尔在纸上记几笔。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苏晴恩偷偷看着他，发现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食指轻敲桌面，节奏稳定得像心跳。
“你的问题不在基础。”顾持扬突然开口，吓得她赶紧收回视线，“而是题型转换——同样的知识点，题目换个说法你就不会了。”
他翻到一道几何题：“比如这题，你辅助线画错了方向。”
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画出一条清晰的虚线：“应该从这里连接，这样就能构造出相似三角形。”
苏晴恩凑近了些，发丝垂落在试卷上。顾持扬伸手轻轻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
“抱歉。”他迅速收回手，“头发挡着你看了。”
“没、没关系。”她的耳朵烫得厉害，赶紧坐直身体。
顾持扬轻咳一声，继续讲解。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沙哑，像羽毛轻轻扫过耳膜。苏晴恩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手上——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笔时微微凸起的腕骨。
还有他转笔的习惯。
每讲完一道难题，他都会无意识地将笔在指间转一圈——黑色水笔在他指尖灵活地翻转，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最后稳稳停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
苏晴恩看得入迷。
“明白了吗？”他突然问。
“啊？”她猛地回神。
顾持扬笑了：“我说，这道题听懂了吗？”
“听懂了！”她赶紧点头，心虚地补了一句，“就是……辅助线要画在对称轴上。”
“对。”他满意地点头，笔尖在纸上点了点，“你其实很聪明，只是容易走神。”
苏晴恩低下头，没敢承认自己走神的原因是他。
那天晚上，苏晴恩趴在书桌前，翻开了带锁的日记本。
10月15日，晴
今天开始数学辅导了。
他讲题时声音很好听，会不自觉地转笔。
黑色水笔在他指间转一圈，像星星划过夜空那样流畅。
我数了数，一小时内他转了27次。
……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模仿起那个动作。
直到第二十次尝试，笔终于勉强完成了一次完整的旋转。她抿着嘴笑了，继续在日记本上写道：
我可能永远学不会像他那样转笔。
但也永远忘不了今天他指尖的温度。
周四的辅导比周二顺利得多。
苏晴恩提前十分钟到了图书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把习题集摊开摆在桌上。
顾持扬准时出现，手里拿着两盒牛奶，递给她一盒。
“补充能量。”他拉开椅子坐下，“今天讲函数。”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桌面上，牛奶盒表面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苏晴恩小口啜饮着，甜味在舌尖蔓延。
顾持扬的讲解比上次更加细致，甚至特意准备了几道类似的变式题让她练习。每当她做对一道题，他的眼睛就会微微弯起，像月牙一样。
“有进步。”他翻看她做完的习题，语气里带着赞许，“照这个速度，期中考试及格没问题。”
苏晴恩捏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真的？”
“当然。”他笑着看她，“我从不骗人。”
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赶紧低头假装检查答案，生怕他听见自己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声音。
辅导结束已是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影子在地上交叠。
“下周二继续？”顾持扬问。
“嗯。”
“记得把错题本带上。”
“好。”
简单的对话，却让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走到校门口时，顾持扬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他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她，“送你。”
苏晴恩低头一看——是一个金属书签，末端坠着一颗小小的星星。
“看你经常看书，这个应该用得上。”他摸了摸后颈，语气随意，“就当是鼓励你学数学的奖励。”
她接过书签，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温暖干燥。
“谢谢。”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持扬笑了笑，挥手道别：“周二见。”
“周二见。”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夕阳里，手里紧握着那枚星星书签，像是握住了整个银河的微光。
周末两天，苏晴恩破天荒地主动做起了数学题。
她将顾持扬讲解过的题型反复练习，直到确保每道题都能独立解出。错题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解题步骤，偶尔在页脚处，还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无意识画下的转笔图案。
周日晚，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屏幕亮起，班级群里有人发消息： 【下周一月考表彰会，请获奖同学提前到礼堂集合。】
她点开附件名单，一眼就看到顾持扬的名字——“数学单科第一名”。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她点开他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开学初的班级通知。
深吸一口气，她打字： “恭喜你数学考了第一。”
发送。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谢谢。周二辅导别忘了带三角函数的那套卷子。”
公事公办的语气，却让她忍不住微笑。
“好。”
她放下手机，将脸埋进枕头里，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周二。
还有两天。
她已经等不及要见到他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