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学生涯

萨里郡的夏天闷热粘腻，小学教室里风扇徒劳地搅动着温吞的空气。

杰琳·海德麦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头蜂蜜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光泽。她正一边漫不经心地转着铅笔，一边听邻座的女伴喋喋不休。

“...所以杰琳，你绝对想不到，那个被告的律师，在交叉质询的时候，脸都绿了！我爸说，这就叫‘被钉死在证人席上’...” 女伴讲得眉飞色舞，显然深得她那律师父母的真传。

杰琳浅棕色的眼睛眨了眨，带着恰到好处的兴趣，嘴角弯起一个甜美的弧度：“哇哦，听起来真刺激。就像达力昨天试图抢玛莎的果酱甜甜圈，结果自己绊了一跤，甜甜圈飞出去被隔壁班的狗叼走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铃铛一样。

女伴噗嗤笑出声：“真的？达力那个小霸王！活该！”

“收数学作业了！” 一个声音在过道响起。哈利·波特抱着一摞练习册走了过来。他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眼镜用胶带粘着，但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他停在杰琳桌旁，伸出手。

杰琳没看他，慢条斯理地从自己印着小花的精致帆布书包里抽出作业本，啪的一声拍在哈利手上那摞本子的最上面，力道不大不小。

“喏，波特。记得告诉格兰特先生（数学老师），第三题他出的有问题，条件给少了，我按两种可能都写了。” 她语气平常，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指正味道，完全没有对“大难不死的男孩”的特别对待——毕竟在萨里小学，他就是哈利，一个学习不错、人缘也还可以的同学。

哈利接过本子，推了推眼镜，也没客气：“知道了，海德麦。我会说的。不过下次你可以自己跟他说，省得我转达。”

【其实心里有点佩服她总能发现题目漏洞，但习惯了她的直接】

“我懒得去他办公室，一股粉笔灰味儿。” 杰琳耸耸肩，一脸无辜的嫌弃。

她注意到哈利额前黑发下那道闪电形的伤疤。这么多年邻居，她从小就知道这道疤背后的恐怖故事，但就像知道隔壁德思礼太太喜欢粉色蕾丝窗帘一样，只是生活背景的一部分。

一开始觉得有点怪怪的，现在？哦，那就是哈利的标志之一，跟他总也穿不合适的袜子一样。

“嘿！哈利！作业收齐没？磨蹭什么！” 教室后面传来达力·德思礼粗声粗气的喊叫。他像座小山一样挪过来，肉乎乎的脸挤着不怀好意的笑，目标显然是哈利手里的作业本，或者说，找哈利的麻烦。

哈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抱着作业本的手紧了紧。

杰琳漂亮的浅棕色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只发现了有趣玩具的猫。她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还在兴奋回味法庭故事的女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达力听见：“艾米丽，你爸昨天说的那个‘蠢货自证其罪’的例子，是不是就是那种，自己跳出来大喊‘快看我干了坏事’那种？”

艾米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声配合：“对对对！特别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笨！”

达力的胖脸涨红了，他当然听出是在讽刺他。他恶狠狠地瞪了杰琳一眼，又转向哈利：“快点交出来！别以为跟个‘洋娃娃’说话就能拖时间！” 他轻蔑地扫了杰琳一眼，觉得她只是长得好看点。

杰琳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甜了，但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冷光。

【达力打算在放学路上堵哈利，就在操场北边那个废弃的攀爬架后面，他还带了两个跟班，口袋里塞了那种会粘在头发上的恶作剧蜘蛛…真没创意。】

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哈利懒得理达力，抱着作业本转身就走：“收齐了，这就送去。让开，达力。”

达力被他撞了一下（其实是哈利侧身挤过去），气得直哼哼：“你给我等着，哈利！放学别跑！”

杰琳看着达力气呼呼的背影，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掏出一颗包装精美的薄荷糖，剥开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艾米丽说：“有些人啊，脑子里除了霸凌和甜食，大概就只剩下空气了。真可怜。” 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惋惜。

放学铃声终于响了。学生们像出笼的小鸟涌出教室。杰琳收拾好书包，走到走廊，正好看见她哥哥克里斯托靠在墙边等她。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个子已经蹿高了不少，不再是小时候那种张牙舞爪的桀骜。黑发柔顺地垂在额前，衬得脸色有些白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点这个年纪男孩特有的、懒洋洋的疏离感，手里随意地转着一本卷起来的书，等着妹妹。

“哟，克里斯。” 杰琳蹦跳着过去。

克里斯托抬眼，看到她，那点疏离感淡了些，嘴角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慢死了，杰琳。又被你那律师小跟班拉着听庭审实录了？”

“才不是小跟班，是艾米丽！” 杰琳抗议，挽住哥哥的胳膊，“而且今天有更精彩的，达力又在犯蠢，还扬言要堵波特放学。”

克里斯托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那只粉皮猪？也就这点出息。” 他顺手把杰琳肩上快滑落的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别管闲事。德思礼一家，看着就烦。” 他虽然这么说，但目光还是下意识地扫过嘈杂的人群，似乎在确认达力那伙人的位置。

“知道啦，” 杰琳拖长声音，眨眨眼，“我‘只是’不小心提醒了波特同学，放学走南门比较近，而且费格太太今天会在南门附近喂猫。” 费格太太是少数对哈利还算和善的邻居，而且非常讨厌达力一伙。

克里斯托挑眉看了妹妹一眼，她那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表情骗不了他。他无奈地摇摇头，伸手胡乱揉了一把她的金发，把她精心打理的发型弄乱：“就你鬼点子多。走了，回家。爸说晚上吃烤鸡。”

兄妹俩随着人流往外走。杰琳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哈利背着破书包，敏捷地拐向了通往南门的小路。达力和他的两个跟班还在北门附近张望，像几只没头苍蝇。

“看什么呢？” 克里斯托问。

“没什么，” 杰琳转回头，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看几只笨猪找不到路而已。”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拽着哥哥的胳膊，脚步轻快地融入夏日午后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