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雨总带着股钻心的凉,林漾把校服拉链拉到顶,还是挡不住风往领口里灌。他缩着脖子往教学楼跑,刚拐过走廊拐角,就撞进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是江辞,怀里抱着件厚外套,肩头已经被雨打湿了大半。
“跑这么急干什么?”江辞伸手扶了他一把,把外套披在他肩上,“体育课刚下课就往外冲,不知道要下雨?”
外套上还带着江辞的体温,混着淡淡的皂角香。林漾拽着衣角往身上裹了裹,看见他校服里的白T恤湿了一片,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不自己穿?”
“刚去办公室拿卷子,顺便给你带的。”江辞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抽了张递给他,“头发都湿了,擦擦。”
林漾低头擦头发时,指尖碰到颈间的星星吊坠,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山顶的星空。那晚江辞的怀抱、流星划过的光、还有那句“想要的已经在身边了”,像被封存在暖水瓶里的热水,至今摸起来还带着余温。
“物理卷子发了?”他瞥见江辞手里的试卷,边角已经被雨水洇出褶皱。
“嗯,最后一道大题全班就三个人做对。”江辞把其中一张递给林漾,“你错的步骤我标出来了,晚自习给你讲。”
试卷上的红笔字迹工整,在错误的地方画了小小的箭头,旁边写着“这里该用动量守恒”。林漾盯着那行字发呆,忽然想起高二第一次月考,他的物理卷子被老师批得满江红,还是江辞在自习课上,用同样的红笔,一道题一道题帮他改过来的。
“想什么呢?”江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脸都冻僵了。”
“没什么。”林漾把试卷折好塞进书包,“晚自习……还是去天台?”
“天台风大,去我家吧。”江辞的指尖蹭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我妈炖了排骨汤,让你过来蹭饭。”
林漾的耳朵更烫了。他去过江辞家几次,每次江阿姨都把他当亲儿子疼,塞得他书包里全是零食,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江辞“路上慢点,别让漾漾摔着”。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两人就背着书包溜出学校。雨已经停了,路面积着水洼,倒映着路灯昏黄的光。江辞把伞往林漾那边歪了歪,自己半边肩膀露在外面,被晚风卷着水汽吹得发白。
“你伞往自己那边挪挪。”林漾伸手推了推伞柄,“再这样,明天该感冒了。”
“感冒了正好不用上物理课。”江辞笑了笑,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什么东西,“看,银杏叶。”
是片金黄的银杏叶,边缘被雨水洗得透亮。江辞从书包里翻出个小本子,把叶子夹进去——那是本速写本,林漾上次无意中看到过,里面画着后山的蝴蝶、天台的爬山虎,还有一张他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侧脸。
“夹着做书签?”林漾凑过去看,本子上还记着些零碎的句子,“‘九月三日,林漾把红豆面包分给流浪猫’,‘十月十七,他看流星时睫毛在抖’……”
他念到一半忽然停住,脸颊像被炭火烤过似的。江辞把速写本合上,耳尖也红了:“随便记的,你别多想。”
“没有多想。”林漾的声音有点闷,却抓着他的手腕没放,“我觉得……挺好的。”
江辞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时,眼里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他反手握住林漾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两人都没说话,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混着踩过水洼的啪嗒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江辞家的排骨汤果然炖得香,砂锅在煤气灶上咕嘟作响,飘出的热气模糊了厨房的玻璃门。江阿姨系着围裙盛汤,看见林漾就笑:“快坐快坐,刚出锅的,趁热喝。”
林漾捧着汤碗小口喝着,排骨炖得酥烂,萝卜甜得恰到好处。江辞坐在他对面,默默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他,被江阿姨拍了下手背:“自己吃,漾漾不够我再盛。”
饭后两人窝在江辞的房间讲题。书桌靠窗,窗台上摆着盆多肉,是林漾上次来随手种的,如今已经冒出了新叶。江辞的手指点在试卷上的动量守恒公式,呼吸拂过林漾的耳畔:“这里的初速度算错了,应该用碰撞前的瞬时速度。”
林漾点头时,头发蹭过他的肩膀。他忽然闻到江辞身上的味道,是洗衣液混着排骨汤的香气,让人觉得安心。
“对了,下周六有物理竞赛。”江辞忽然说,“老师让我们俩组队参加。”
“我们?”林漾有点惊讶,他的物理成绩虽然进步快,可跟常年霸榜第一的江辞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嗯,组队能加分。”江辞从抽屉里拿出本竞赛题库,“我标了重点,这几天抽空看看。”
林漾接过题库时,指尖碰到个硬壳本子,是本相册。他好奇地翻开,第一页就是张合照——江辞穿着幼儿园的小红裙,被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拽着头发,哭得皱成一团。
“这是你?”林漾笑得直不起腰,“还穿裙子呢。”
“我妈非要给我穿她小时候的裙子。”江辞抢过相册合上,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不准笑。”
林漾憋着笑点头,眼角却瞥见相册里掉出张纸条,是从信封上撕下来的,上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和他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样。
“这是……”
“高二那年在走廊撞到你,你掉的。”江辞捡起纸条,指尖轻轻摩挲着兔子的耳朵,“当时就觉得,画兔子的人肯定很可爱。”
林漾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他想起那天自己抱着一摞作业本,被撞得差点摔倒,还是江辞扶住了他。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有些轨迹就已经悄悄交叠在一起了。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在竞赛题库上投下银辉。江辞还在讲着题,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林漾却没怎么听清,只盯着两人交叠在纸上的手发呆。
“听懂了吗?”江辞抬头问他,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
“嗯。”林漾重重点头,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把脸埋进他的肩膀,“江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江辞的声音顿了顿,随即轻轻笑起来,手落在他的发顶,温柔地揉了揉:“我也是。”
深夜的房间里,排骨汤的香气还没散尽,竞赛题库摊在桌上,夹着片金黄的银杏叶。林漾靠在江辞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长的夜晚,也能等到天亮。
床头柜上的速写本被风吹开一页,露出新写的句子:“十一月三日,他说喜欢我,比排骨汤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