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开纱布的时候，血又渗出来了。季寒站在病房门口，没说话。

“开车。”我把外套套上，肩膀一动就扯到伤口。季寒还是不动，“你现在出去，随时可能感染。”

我没理他，抓起手机和外套就往电梯走。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消毒水的味儿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

车窗外雨下得大，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摆动，像是要刮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季寒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你真以为她还愿意见你吗？”他突然开口。

我没说话，盯着手机里的照片。苏婉儿站在墓碑前，季芷瑶就在她身后。两个人站得很近，像是一对姐妹。

车停在墓园入口，我们撑伞进去。雨水顺着伞骨滴下来，打在石板上，啪啪响。墓碑歪七扭八地竖着，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雾气从坟堆间冒出来，缠在脚边。

我低头看照片，比对墓碑的位置。季寒落后我半步，手一直按在腰间枪套上。

终于找到了。那块墓碑上刻着“苏婉儿之墓”。我跪下去，伸手擦碑上的泥。手指刚碰到碑文，忽然发现碑后有泥土新翻过的痕迹，隐约露出一点棺木的颜色。

“她真的在这里？”我抬头问季寒。

他伸手想拉我起来，“别看了。”

我甩开他的手，继续擦。冷不防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真以为她会葬在这里？”

我猛地回头。季芷瑶撑着黑伞，慢慢走近。她的笑容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

“是你！”我站起来，指着她，“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带我去仓库？为什么让我看到那个替身？”

她轻轻摇头，“我只是让你看到你想看的。”

“胡说！”我怒吼，“你说过小满的事另有隐情，说苏婉儿才是幕后黑手——这都是真的吧？”

她笑了，“你觉得呢？”

我愣住。季寒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你到底是谁？”我声音发抖，“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季芷瑶轻笑一声，“林澈，你以为你是来找真相的？其实你只是个棋子。”

我咬紧牙，“什么意思？”

她收了伞，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她看着我，一字一句：“你以为你在爱一个人，其实你只是在爱一个影子。你以为你在恨一个人，其实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我胸口闷得慌，“你少废话！苏婉儿在哪？我要见她！”

她缓缓转身，指向墓园深处，“她就在那儿。”

我迈步往前走，季寒伸手想拦我。我回头瞪他，“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他没说话，手慢慢松开了。

季芷瑶跟在我后面，脚步轻得像猫。“有些真相，连我都觉得残忍。”她低声说。

雨更大了，雷声在远处滚动。我踩着泥泞的路往前走，心跳越来越快。

手电光从前方亮起，在雨幕中忽明忽暗。一个人影缓步走近。

我屏住呼吸。

黑衣女人走到三米外停下。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真正的苏婉儿。

我僵在原地，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她穿着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扫过季芷瑶，又看向季寒，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苦笑，又像释然。

“好久不见，林澈。”

我动了动腿，想上前。季寒轻轻拉住我胳膊。

她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可怕。“你还好吗？”她问。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她慢慢走近一步，“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我点头，声音沙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没回答，反而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我想起来了。那是三年前，她在一间珠宝店被人绑架。我救了她。那天也下雨，她浑身湿透，靠在我怀里发抖。

“记得。”我说。

“那天之后，我就知道你会一直保护我。”她说，“所以我需要你。”

我皱眉，“什么意思？”

她轻轻一笑，“你以为你是在找真相？其实你只是在帮我完成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她没回答，反而转向季芷瑶，“该说的都说了吧？”

季芷瑶点头，“是。”

苏婉儿看着我，语气平静，“林澈，你以为你在爱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只是在利用你？”

我瞳孔一缩，“不可能！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吗？”她淡淡地说，“你记得林小满吗？”

我心头一震，“当然记得。”

“她的死，是我安排的。”她说，“我知道她对你意味着什么。所以我要让她消失。”

我几乎站不住，“你疯了！”

她没否认，“我需要你痛苦，需要你离开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我喘着粗气，“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看着我，眼神终于有一丝波动，“我要你彻底摆脱过去。我要你重新开始。”

“用这种方式？”我怒吼，“你把我当什么？工具？”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如果你现在放弃，一切还可以重来。”

我冷笑，“重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看到了照片。你和季芷瑶……你们认识？”

她点点头，“是。”

我愣住了。

“我们不只是认识。”她补充道，“我们是朋友。从大学开始，我们就在一起策划这一切。”

我盯着她，脑子一片空白。

远处雷声炸响，比刚才更近。

“林澈。”她轻声说，“你愿意重新开始吗？”

我没说话。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期待。

我慢慢后退一步，声音低沉，“不。”

她表情没变，“为什么？”

“因为我不再相信你了。”我说，“也不再相信我自己。”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只能这样了。”

她转身，走进雨幕。季芷瑶跟在她后面，没回头。

我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季寒站在我身边，也没说话。

夜色中，雷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劈开。

墓碑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