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禁止对医生撒谎

医疗手环的警报声惊飞了窗外的知更鸟。十岁的桑柚柚把渗血的指尖藏在德彪西琴谱下，白发辫上的紫罗兰绸带扫过降B键，发出沉闷的嗡鸣。

"第三小节升F音弹错了。"

声音从梧桐树顶传来。唐晓翼倒挂在最高处的枝桠上，唐装的下摆沾满晨露，随着他的晃动在阳光下碎成无数光斑。一枚金丝楠木的听诊器从他领口滑出，正巧落在桑柚柚的钢琴谱上。

"校规第七十二条。"桑柚柚用染血的拇指按住琴键，"偷窥音乐教室者——"

"罚抄校规二十遍。"唐晓翼翻身跃入窗内，靴尖勾起她藏在琴凳下的医疗箱，"上周刚抄完。"他突然凑近琴谱，鼻尖几乎碰到她发梢的绸带，"你弹的是儿科镇静版？"

桑柚柚的瞳孔骤然收缩。警报器从她白发间滑落，屏幕上的数据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

WBC 1.9×10⁹/L ↓

Hb 67g/L ↓↓

异常红细胞警报 ⚠️

```

唐晓翼的指尖悬在警报器上方，金丝楠木听诊器突然发出淡蓝色微光——那是亚瑟五年前改造的潮汐监测装置。听诊头自动贴上桑柚柚的心口，将她的心跳转译成德彪西式的琶音。

"β-地中海贫血变异型。"他读出听诊器显示的星轨状光纹，"伴γ-珠蛋白持续性表达。"突然拽过她的手腕，指着那些新旧交错的针孔，"你父亲在用羟基脲压制HbF？"

走廊传来脚步声。桑柚柚猛地将唐晓翼推进三角钢琴下方，染血的琴谱盖在他头顶。教务主任推门时，看见的是白发少女独自弹奏《月光》的身影，紫罗兰绸带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曳。等人远去后“医嘱第一条——”

“禁止在医生面前撒谎。” 接着唐晓翼变魔术似的掏出一盒马卡龙，"吃吗？覆盆子味。"

"苯甲酸酯类防腐剂过敏。"桑柚柚甩过病历本，"第三页第七行。"

唐晓翼翻到指定位置，挑眉念道："'聚维酮碘''羧甲淀粉钠'...你该不会对氧气也过敏？"手指突然停在最后一行：「特别警示：β-内酰胺类抗生素——可诱发急性溶血」

空气凝固了。桑柚柚夺回病历本："看够了？现在可以..."

"校史馆地窖有的青霉素霉菌。"唐晓翼突然展开地图，某个角落画着骷髅标志，"你的过敏源大本营。"

桑柚柚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唐晓翼趁机把马卡龙塞进她嘴里："所以你需要专业向导，小白鼠。"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医疗警报器突然尖啸。桑柚柚冲向洗手台干呕，紫罗兰色瞳孔剧烈收缩。唐晓翼抓起包装袋——成分表末尾印着「亮蓝铝色淀E133」

"这叫覆盆子味？！"桑柚柚用生理盐水漱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分明是化工厂废水..."

"我的错。"唐晓翼的道歉罕见地干脆。他研究她药盒里的注射笔，"你会用肾上腺素笔吗？"

"比你会撬锁。"她抽出钢笔在病历上记录，突然被唐晓翼按住手腕。

「患者主诉：今晨遭灵长类动物骚扰，建议安乐死」

他指着这行字笑得危险："医学教授的女儿都这么刻薄？"

"不。"桑柚柚撕下纸页揉成团，"只是特别擅长处理你这种——"纸团划出抛物线进垃圾桶，"——医学废弃物。"

唐晓翼钻出来时头上沾着低音区的弱音毡，"禁止对医生撒谎。"他摊开掌心，上面躺着用止血绷带折成的星星，"你弹错的那个升F音..."

桑柚柚突然剧烈咳嗽，血珠溅在星星绷带上，立刻被纤维吸收成珊瑚色。唐晓翼的听诊器突然发出警报，光纹组成螺旋状的DNA链——正是四岁那年亚瑟试管里见过的星轨。

"明天带你看真正的星空。"他把听诊器挂在她脖子上，金丝楠木贴上心口的瞬间，桑柚柚听见潮声里混着父亲实验室离心机的嗡鸣。

窗外的知更鸟又飞回来，啄走了染血的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