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顺二十一年十月,慈顺帝驾崩,死前口谕传位于皇六子徐宁萧。
哀乐在偌大的皇宫中回荡开来,凄凉的音调如同薄雾般笼罩着每一寸空气。妃嫔们哭得梨花带雨,皇子们掩面哽咽,王公贵族们低声叹息。表面看起来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但实际上,又有几人是真心为先帝之死感到伤心呢?
众人跪在先帝陵前,烈日当空,火红的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热气蒸腾,让这一群跪着的人满头大汗,衣襟黏腻地贴在背上。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站起。他身姿高挑,眉宇间透着端严与威仪。他先是抬手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痕,随后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宁萧好了,大家先回去吧,明天再继续。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起身离开。说话之人正是徐宁萧——如今的新帝。在他不远处,一名女子缓步走来。她端庄温婉,手中捧着一只青瓷碗,里面盛着一碗炖得香气扑鼻的鸭子汤。
周韵惜王……皇……皇上,臣妾给您做了碗鸭子汤。下午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您先垫垫肚子。
她是徐宁萧的正妻周韵惜,曾经作为王妃时,她从不参与争斗,对待妾室也一向宽厚。在王府的日子,她把这个身份做得滴水不漏,甚至赢得了朝野上下的赞誉。
宁萧接过碗,点了点头,语气柔和了些。
徐宁萧好,韵惜,你也休息休息。王府的东西我已经派人搬到宫里来了,嫔妃们的宫殿分配也安排妥当了。
韵惜微微垂眸,声音轻柔如流水。
周韵惜皇上,臣妾知道了,您先去忙吧。
两人之间的感情极好,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妻,彼此扶持、关怀备至。
(一个时辰后——)
“主子!主子!”
呼唤声从耳边传来,熟睡中的姝愉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
何姝愉嗯?怎么了?
侍女金桂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喘着粗气,嘴唇抿得发白。
金桂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姝愉一下子清醒过来,皱眉追问:“何事?”
金桂急促地说起事情经过,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颤抖。
金桂主子,奴婢听说何大人——也就是您的父亲,被人诬陷说是和先帝的死有关!现在整个皇宫外面都在传,是他害死了先帝!皇上已经下令问罪,可不管何大人怎么解释,都被人反驳。那人还拿出所谓‘证据’,导致皇上深信不疑,直接把何大人关进了大牢!
姝愉听罢,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手中刚拿起的一块点心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怔怔地看着金桂,半晌才反应过来。
何姝愉什……什么?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片刻之后,她猛地站起身。
何姝愉快!立刻备轿,我要去清晖宫向皇上求情!
金桂连忙应声,转身飞快地跑出去准备抬轿。不多时,马车便停在殿外。姝愉匆匆登车,一路颠簸来到清晖宫。下车时,她已满头大汗,心脏狂跳不止,仿佛有千斤重石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顾不得礼数,她径直冲到清晖宫门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声喊道:
何姝愉皇上!皇上!父亲不是那样的人,请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先帝的死,绝对不可能与父亲有关!皇上!
伺候在旁的大太监钱宸铠见状,赶忙上前劝阻。
钱宸铠何主子,您还是快些回去吧。何大人的事,您也知道,皇上现在肯定不愿见您。况且,您自己也要保全自身啊……
姝愉闻言,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中带着哀求。
何姝愉钱公公!求求您了,替我禀报一声吧,求您了!
话未说完,眼泪已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无声无息。
钱宸铠犹豫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钱宸铠……行吧。不过,皇上此刻正在和金立武大人商议事情呢。
姝愉听到“金立武”三个字,心中一震,下意识默念了一句。随即再次恳求:
何姝愉钱公公,求您了,还是去通报一声吧!
钱宸铠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进去通禀。
(清晖宫内)
钱宸铠弯腰站在殿中,声音低沉却不失恭敬。
钱宸铠皇上,何主子求见。
正坐在龙椅上的宁萧闻言,冷笑了一声。他的目光扫过,似刀锋划过。
徐宁萧她还有脸来?哼,无妨,宣她进来。
姝愉走进殿中时,宁萧瞥了她一眼,眼神冰冷。
徐宁萧若是因为那件事而来,那就趁早滚回去。别在这里浪费朕的时间。
姝愉闻言,咬紧牙关,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声音坚定而急切。
何姝愉皇上,父亲真的不会杀害先帝!
一旁的金立武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金立武何主子,证据确凿,不会有错。
姝愉听罢,怒火攻心,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金立武,声音尖锐。
何姝愉金立武!一定是你!金家与我们何家素来不睦,这必定是你的阴谋!
金立武脸色一变,急忙辩解。
金立武皇上!臣冤枉啊,臣没有这么做!
宁萧神色阴冷,缓缓开口。
徐宁萧既然何姝愉你说是金立武陷害你父亲,那就再查一次。真相若果真是你父亲害死了先帝,那么你的母族全部人都要被杖毙;若是金立武陷害,则金家全族流放至康国和序揆国的边境。你看如何?
姝愉眉头紧锁,心中五味杂陈。
何姝愉皇上!这……这是何等残忍的条件!分明是他怂了!
宁萧拍案而起,怒喝一声。
徐宁萧放肆!钱宸铠,把金立武呈上的证据拿过来!
钱宸铠应声退下,不多时端来一碗白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宁萧看向姝愉,声音森然。
徐宁萧来,何姝愉,你看看,这白酒是不是你们家用秘方酿制的?
姝愉靠近闻了闻,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她抬起头,语气坚决。
何姝愉回皇上,这酒确实是臣妾的父亲用自研秘方酿制的。但这酒本身并无毒,先帝是中毒身亡,显然不可能由这酒导致。
金立武冷笑一声,插嘴说道:
金立武说得倒轻松,可谁知道你们何家的秘方藏着什么猫腻?
姝愉瞪了他一眼,解释道:
何姝愉我们的酿制配方只是普通的高粱、玉米、大米,加上些许杨梅汁提味,仅此而已。
宁萧盯着她,忽然冷冷吐出一句话:
徐宁萧那为何酒中会有鸟头成分?
“啪!”宁萧猛地拍桌,声音震耳欲聋。
姝愉呆住了,眼神茫然。
何姝愉皇上!臣妾真的不知啊!
宁萧的耐心彻底耗尽,厉声命令道:
徐宁萧不用再狡辩!来人,将何氏杖毙!并将其母族所有人抓来,一律杖毙!
姝愉如遭雷击,身体瘫软在地,声音带哭腔。
何姝愉皇帝陛下!臣妾的父亲真的不会害死先帝!求您明察啊!
侍卫们涌入殿中,将瑟瑟发抖的姝愉拖起。金桂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喊道:
金桂皇上!奴婢知道是谁害死了先帝!
宁萧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如鹰。
徐宁萧哦?那你且说说看。
金桂快速组织语言,语速飞快。
金桂前几天,奴婢替主子回何府送药时,偶然听见夫人和几位姨娘说起,家中丢失了一壶酒。而这壶酒,恰巧是最有一批加入杨梅汁的成品!至于盗贼,极有可能是金立武或其手下所为!
金立武闻言,双目圆睁,怒不可遏。
钱宸铠混账贱婢!你胡说什么!
宁萧猛地拍桌,怒喝一声。
徐宁萧都闭嘴!传旨,将何夫人召进宫!
一旁的侍卫应声领命,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
万能人物[侍卫] 皇上,何夫人到了。
姝愉看到母亲劳氏步入殿中,眼眶瞬间湿润,却强忍着不敢失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何夫人只看了女儿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不敢直视,心中充满愧疚与担忧。她面向宁萧,郑重跪下,行礼如仪。
何夫人妾身何劳氏参见皇上。
宁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声音平淡。
徐宁萧何劳氏,前几天你病了,金桂替你送药,可是这样?
何夫人点头,神色凝重。
何夫人是的,皇上。
宁萧继续追问:
徐宁萧当时是否有人偷走了一壶含有杨梅汁的白酒?
何夫人毫不迟疑地回答:
何夫人是的,昨日已经查明,是一个姓汤的中年男子所为。他偷了酒,当时赔了些银两便放他走了。
此言一出,金立武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双腿不由得颤抖。
姝愉抓住机会,急声道:
何姝愉皇上,一定是那个汤氏偷走了酒,然后暗中下毒!
宁萧冷眼一扫,厉声命令:
徐宁萧来人,将汤氏押上来!
侍卫应声退下。不久之后,汤氏被两名侍卫架着押进殿内。他衣衫褴褛,面庞黑污,看起来狼狈不堪。
宁萧步步逼近,语气危险。
徐宁萧说,你拿那壶酒做什么去了?
汤氏战战兢兢,磕磕绊绊地回应。
万能人物[汤氏] 草……草民,草民自己喝了……
徐宁萧胡扯!若再不说实话,朕即刻将你关入暴室!
汤氏彻底崩溃,连连磕头,额头砸在地面发出闷响。
万能人物[汤氏] 草民说!草民说!金大人威胁草民去何府偷酒交给他,否则就要杀了草民!
金立武闻讯,当场暴跳如雷,拼命挣扎起来。
金立武皇……皇上!臣冤枉啊!
姝愉指着他的鼻子怒骂:
何姝愉金立武!你还敢狡辩!
宁萧一声令下:
徐宁萧来人,将金立武关入暴室,等候审问!
金立武被强行拖走,口中嘶吼不已:
金立武皇上!臣没有啊!请您相信臣啊!臣冤枉啊!
宁萧挥手示意安静,然后长叹一声。
徐宁萧等金立武的供词出来,朕再做定论。
淑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试探性问道:
何姝愉皇上,臣妾可以和母亲说几句话吗?
宁萧淡淡点头。
徐宁萧嗯。
(春临宫)
回到春临宫的内室,姝愉再也忍不住情绪,扑进母亲怀里,泣不成声。
何姝愉娘……几个月没见到您,女儿真的好想您……
劳氏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丝,声音带着疼惜。
何夫人姝愉啊,娘那时怕极了,担心你们父女会遭遇不测……
淑榆哽咽着,把脸埋进母亲的肩膀,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何姝愉娘……
劳氏温柔地安慰:
何夫人好了,乖,不要再哭了。
此时,金桂推门进来,神色匆匆。
金桂主子,金大人已经承认为陷害何大人,特意买通了守卫先帝的侍卫和侍女,让他们给先帝倒下了那壶掺毒的酒。
金桂的声音略显激动:
金桂皇上已下令,金家所有人全部杖毙,先帝的那位侍卫和侍女流放边疆,汤氏关入暴室,同时释放何大人出狱!
姝愉激动地握紧拳头,声音颤抖。
何姝愉太好了……爹终于洗清了冤屈……
劳氏微笑着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何夫人这真是好事,娘这就回府去了。
何姝愉娘,路上小心。
劳氏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待母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姝愉默默站在原地,握紧了双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何姝愉宫中的权谋算计果然可怕……过去,我以为只要不惹事,就能平安无虞。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算计到我的头上。这次,甚至差点连累全族丧命。看来,从今以后,我必须让所有人知道——我,何姝愉,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