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萧榆自然再没后续。
“傅怀升!去给我查!查萧榆和万鹤有什么私下交集!”
“查鹤鹤这两年都在干些什么!查他突然给我转的十万六千八是从哪来的!他为什么突然能拿出这么多钱!”
我在电话里对着傅怀升大吼。
终于也是失态了。
鹤鹤还是学生,就算利用课余时间做一堆兼职收入也有限。
他要养着自己和妹妹读书,还有妈妈看病,他妈妈那病粘糊,手术后身体也不好,需常年吃药。
每月还要把兼职的钱转给我5K,应该所剩无几才对。
那突然的十万块是从哪来的?
尤其是后面坠着的六千八,这个数字这两年都快成我梦魇了。
魔怔住了我。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给他转过六千八佰块,为什么我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傅怀升是我爸一手培养起来的,做什么效率都很快。
他战战兢兢来到我面前汇报:
“主子,我都查清楚了。”
“万鹤这两年一直在安心学习和做各种兼职,并没干过什么坏事。”
“但,他和萧榆确实有一点不甚重要的牵扯。”
“萧榆……是万鹤一个同系师哥的表弟,那师哥在大学里对万鹤蛮照顾,但萧榆和万鹤,几乎不联系。”
我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这牵扯叫不甚重要?”
他有些惶恐,接着说:
“主子,如果这种牵扯算重要的话。”
“那万鹤……和您之前的伍子策、周洲……都有那么一些牵扯……”
傅怀升如临大敌一般的偷瞄我。
何止是他如临大敌,我内心更是狠狠一惊:
“说!”
“周洲和万鹤就读于同一所大学,音乐系的,这个您当初应该知道。”
“而伍子策,曾在万鹤大学里开过小型演唱会,他有个堂妹也在这所大学读书。”
“和万鹤认识,同系同班,好像私下关系还不错……”
我彻底慌了,还很混乱。
为什么鹤鹤离开后,我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异性都和他有着丝丝缕缕的牵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万鹤他到底想干什么?总不能这些人都是他安排好接近我的吧?
他有这样的本事?目的为何?
我思绪万千,傅怀升看着我半晌:
“主子,您消化好了吗?”
“还有呢,我还要不要……接着说?”
他跟我年头多了,同我说话也是愈发没大没小了。
我假装训斥:
“你还敢藏着掖着?”
他立刻正色:
“不敢,那我接着说。”
“主子,您还记得我那时拿着您前夫……陆亦书!”
“他和那个女人在我们黎氏分支小医院妇产科门口的亲密照片给您看,我说那张照片是有人在前夜匿名发给我的。”
“虽然您后面也没顾得追问我发件人是谁,但我这两年在得空时一直有在试图追踪。”
“毕竟和您相关的事,我那敢随手就放下,您猜怎么着?”
“本来一排乱码的账号一直毫无头绪,但这两天我排查万鹤近几年的所有生活轨迹。”
“发现他两年前曾有过一个一次性小号,只用过一次。”
“那个小号和给我发照片的匿名账号,分毫不差,刚好对上!”
“然后我又重新去核查了那家分支小医院的过往监控,万鹤确实在里面也留有身影,记录还不少。”
“医院也有她妈妈好几年的会诊和拿药记录,他家经济状况很差,应该是没钱去大医院给他妈妈看病,只能在这种经济实惠的小医院会诊。”
“后来和您认识后他妈妈才转了好一点的医院,陆亦书和那女人的事,应该是他碰巧撞见,但他准确的发给了我。”
“主子,我真的好吃惊。”
所以,第一个发现陆亦书不轨行为的人是万鹤。
我的头衔太高调,资料更是互联网随处可见,他认得我并不奇怪。
但他竟然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陆亦书是我老公,并及时拍下确凿照片。
发给了我的心腹特助傅怀升,可那时他和我和傅怀升都不认识啊。
他如何有傅怀升的联系方式?又为什么要好心的发来照片提醒我,陆亦书对我的背叛?
怎么回事?
鹤鹤这个小可怜虫,苦苦打工非要还我那点九牛一毛钱财的单纯少年。
怎么一下子在我这里变成了悬疑人物了。
“主子,至于他突然还您的那十万块钱,他确实能拿出来。”
“因为他参加了今年的财富杯全国大学生金融挑战赛。”
“得了第一名,奖金十万元。”
还有啊。
“那六千八呢?六千八哪来的?”
我迷茫的问傅怀升。
然他和我同样迷茫:
“六千八?什么六千八?”
算了。
你不懂,你不知道。
我要亲自去问鹤鹤!
又憋了三天,我忍不住了。
发难傅怀升:
“他在哪?鹤鹤在哪?五分钟,我要他的具体位置。”
高速的风里不知为何参了甜意,我来不及品尝,急驰而过。
少年的脸庞在记忆里一帧一帧,叫我心跳失衡。
“主子,万鹤放假回老家了,您要去吗?”
后面跟过来一条鹤鹤老家的具体地址。
赶到鹤鹤老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庄,人烟稀少。
我把格格不入的豪车停在村口,问一个八旬老人打听了一下。
一步一步往鹤鹤所住的房子走去。
西沉的红日还余有一点光辉,照着小河边一起浣洗衣物的一对母子。
我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鹤鹤穿着廉价的拖鞋双脚泡在浅水里,肥T恤大裤衩。
正和他的母亲一起蹲在那河边清洗衣服。
他妈妈看起来身体状态不错,已没什么病气。
看来两次手术后的这两年,至少已恢复八成。
真好。
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上去跟他们打一声招呼,于是就在原地没有出声。
直到他们把那一盆衣服都洗完,两人端起那红盆和搓衣板起身要回家去。
鹤鹤一回身,呆住了步伐。
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后一声不吭的看着我的方向。
他妈妈也发现了我,不解的看我,又歪头看他傻住一样的儿子。
最终,鹤鹤跟他妈妈耳语了几句。
他妈妈自己端住那盆衣服,礼貌的对我点了点头,独自回家去了。
鹤鹤走过来,天色更暗了下去。
“姐姐?……”
“你怎么来了?”
我靠近他,再靠近,冷不丁的问:
“萧榆,伍子策,周洲。”
“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他神色一慌,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摆:
“姐姐……”
“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鹤鹤有些胆怯的望着我,好久才开口:
“他们……是我找的。”
“为什么?”
他直言:
“为了报恩。”
报恩?
我拧住了眉头。
“姐姐救了我妈妈的命。”
“没有姐姐,我很难凑到给我妈妈手术的钱,她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救母之恩大于天,我能还清姐姐给的钱,却还不清这份恩情。”
“我微不足道一无所有,不知能为姐姐做点什么。”
“我知道姐姐在感情和婚姻里受尽了伤痛,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异性投入真心和情感,只想要风流快活。”
“他们都是我在自己有限的人际关系里为姐姐精挑细选的。”
“私生活干净、身体素质好、各自有一定的才情,想来应该能在姐姐工作之余,为姐姐解一点乏,带给姐姐一点欢心。”
我真的好气,要炸了。
“啪”的一声,五个指印留在他的侧脸。
我手心都是麻的:
“大胆!”
“我的私生活由得你置喙安排?!”
鹤鹤全身一抖,被我吓到。
要不是场景不合适,看他的样子大概会瞬间跪在我脚下:
“姐姐……”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你,你处罚我吧。”
我能拿他怎么办?
只觉呼吸困难,有满腔的火气压在心口无处发泄。
扭头便大步往车停的方向走去,想要离开。
然后走出十几步远,同速原路返回。
我也有不甘啊:
“就算因为你妈妈的事,你又何至于对我做到这种地步?”
鹤鹤双眼红了,里面染了水光:
“因为……”
“我说过,我喜欢姐姐。”
“我想看到姐姐快乐,哪怕是别人带给你的也好。”
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背过了身。
片刻后又转回来,轻轻问:
“此时此刻,也喜欢我吗?”
“喜欢。”
“即使我比你大这么多岁,也喜欢?”
“喜欢。”
“我只怪自己出生的太晚了,跟不上姐姐的步伐。”
“即便我身边已有过那么多床伴,还喜欢我?”
“喜欢。”
“姐姐不会相信,我喜欢姐姐,为姐姐死都愿意。”
我盯着他看,他目光不躲。
最终我败下阵来:
“去跟家里人打声招呼,我要带你走。”
“现在。”
时隔两年,鹤鹤再次坐进我的副驾驶。
我的心脏就一直在疯狂叫嚣着不得安生,叫我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握住方向盘的双手都控制不住的发颤。
我知道,不解决一下今夜这车我是开不好了。
上高速前,我把方向盘猛地一打熄火在路边。
解了安全带我扑过去便吻在鹤鹤的脸上,像头饿狼。
他接纳、承受、回应,在和我接吻中,泪眼模糊。
我停下来:
“哭什么?”
“姐姐强迫你了?”
他摇了摇头,说:
“姐姐……鹤鹤爱你。”
“这一次,你还会中途把我丢掉吗?”
我想了想:
“再回答姐姐一个问题,答的好,我就决定,不会再轻易把你丢掉。”
他抹了一把眼泪:
“姐姐问。”
这是我心里对鹤鹤最后的疑问:
“六千八佰块,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个数额?”
鹤鹤先是一愣,后嘴角轻轻一弯:
“我就知道,姐姐是不可能记得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的。”
我更迷糊了,假装严肃:
“还不快说。”
鹤鹤表情平静下去,思绪似飘去了远方:
“那一年,我只有十一岁。”
“妹妹还不足两周岁,我爸突然意外离世,妈妈受惊一病不起。”
“我们村里的人去世都是统一去村口的祠堂外搭灵棚。”
“我爸才入棺,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大家都去祠堂里面避雨了,只有我一个人穿着孝衣带着孝帽跪在我爸棺柩前,全身被雨淋透。”
“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的在雨中停下,你高挑漂亮穿着一条白裙子,肩上披了一件外套打着一把雨伞就下了车。”
“我生长在小村庄,从未见过像你一样高贵漂亮的大姐姐。”
“然后你直直来到我身边,为我撑起伞,把肩上的外套脱了裹在我的身上。”
“你的眉眼里全是善意和温柔,应该是觉得我的样子很可怜,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塞到我怀里。”
“后来我数清,竟然有六千八佰块。”
“那天傅特助也在,你还让他留了电话给我,告诉我遇到难处可以找他。”
我的思绪也努力往鹤鹤说的时间点漂。
他十一岁那年,我不就是二十岁。
唯一能想起来的是,那年暑假我爸想锻炼我,给我派了一个任务。
假期结束前,我必须完成十家城乡福利院的走访与捐款。
傅怀升也确实受了我爸的指令陪着我。
那年夏天我忙的浑浑噩噩,每天都在四处下乡走访考察。
应该是路过了鹤鹤在的这个小村庄吧。
鹤鹤说到最后眼眶红红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瞳孔里溢出万千情谊,说:
“那天,姐姐像仙女,烙印在我心里。”
“后来,傅特助在深夜去大学城为你挑人的那晚,我一眼认出他。”
“是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带我去见姐姐。”
“因为我真的很想,再见一次姐姐。”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