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梦的手指在余承恩的掌心中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鸟儿。十年了，她第一次允许自己与另一个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第一次卸下所有防备，将自己的软弱展露在他人面前。

“对不起，”她轻声说，试图抽回手，“我不该说这些...”

余承恩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的手指握得更紧：“为什么不该？因为我是您的学生？还是因为您害怕被了解？”

他的问题直击要害。林梦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阳光从他身后洒落，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恍若从天而降的救赎。

“都怕。”她诚实地说。

余承恩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那触感温暖而安慰。“那我们一起面对。您的恐惧，我的感情，我们都不逃避。”

这承诺太过美好，美好得让林梦不敢相信。她轻轻抽回手，转身走向窗边。城市的喧嚣被玻璃隔绝，排练室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余承恩，你不了解我。”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十年前那场风波后，我变得支离破碎。现在的我，是花了十年时间才勉强拼凑起来的。我经不起再一次的...”

“破碎？”余承恩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您怎么会认为我会让您破碎？”

林梦苦笑：“十年前的我也是这么天真。”

“我不是他。”余承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会让您独自面对任何风暴。”

林梦转头看他。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坚定，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这一刻，她几乎要相信他的话。

“给我看您的表演吧。”她忽然说。

余承恩愣了一下：“现在？”

“是的，现在。”林梦走向排练室中央，“把你对我的感情，全部投入到表演中。让我看看，这是真实的，还是一时的冲动。”

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试探。林梦需要知道，他的感情是否经得起考验，是否能够转化为艺术的表现力。

余承恩沉默片刻，然后点头：“好。”

他没有选择任何现成的剧本，而是即兴创作了一个场景——一个年轻人爱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明知不该，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林梦坐在角落里，看着他表演。起初，她还能保持专业的评判态度，但随着表演的深入，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余承恩的表演没有任何技巧的痕迹，完全是情感的流露。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声音中的颤抖，都在诉说着一种深沉的、无法抑制的爱慕。那不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坚定的情感。

当他的目光转向她，说出那句“我宁愿放弃一切，只为站在你身边”时，林梦感到自己的心防彻底崩塌了。

表演结束，余承恩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等待着她的评价。

林梦缓缓站起身，走向他。她的脚步很轻，在寂静的排练室里几乎听不见声音。

“我看到了。”她停在他面前，声音微微颤抖，“我看到了真实。”

余承恩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您的回答是？”

林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这个动作大胆得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但在此刻，却如此自然。

“训练还有两个月结束。”她轻声说，“这两个月，我们依然是师生关系。但之后...”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余承恩已经明白了。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此明亮，几乎照亮了整个排练室。

“我可以等。”他握住她抚摸他脸颊的手，轻轻吻了她的指尖，“无论多久。”

这个吻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却让林梦全身战栗。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意识到，也许救赎不在于逃避过去，而在于勇敢地面对现在。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她说，声音有些不稳，“你该回去了。”

余承恩点点头，没有纠缠。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她。

“林老师，”他的眼神温柔，“谢谢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门轻轻关上，林梦独自站在排练室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刚才被他吻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双唇的温度。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十年了，她第一次在自己眼中看到了某种光芒——那是一种久违的、对生活的期待。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林梦深吸一口气，这次，她接起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林梦？真的是你？”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些许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的电话。”

“陈导，好久不见。”林梦的语气礼貌而疏离，“有什么事吗？”

“我...我听说你现在在做表演指导。”对方的声音有些犹豫，“我最近在筹备一部新电影，有个角色很适合你。你愿意...回来演戏吗？”

这个邀请来得太突然，林梦一时不知如何回应。重返荧幕，这是她多年来深埋心底的梦想，也是她最深的恐惧。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

挂断电话后，林梦在排练室里踱步。十年了，命运的齿轮似乎又开始转动。过去的阴影和未来的可能性同时摆在她面前，而她，必须做出选择。

窗外，夕阳西下，整座城市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林梦拿出手机，给余承恩发了一条短信：

「如果有一天，我决定重返舞台，你会支持我吗？」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我会站在第一排，为您鼓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梦的眼眶湿润了。也许，是时候放下过去的包袱，重新开始了。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为了那个曾经热爱表演、勇敢无畏的自己。

夜幕降临，林梦锁上排练室的门，步入华灯初上的街道。她的脚步轻快，心中充满了久违的期待。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她，这一次，她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