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映在于朦胧脸上，像一片冰冷的、即将熄灭的灰烬。
微博热搜前十，有七条带着他的名字。
于朦胧滚出娱乐圈#
#于朦胧疑似被永久封杀#
92397135黑料#
触目惊心的词条后面，跟着深红色的“爆”字。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水军和不明真相的网友用最恶毒的语言，将他几年、乃至十几年积累起来的一切，在短短几小时内撕得粉碎。
起因，不过是他拒绝了一场“鸿门宴”，拒绝了某位大佬递过来的、暗示意味极强的“房卡”。于是，报复来了。精心剪辑的“黑料”、凭空捏造的“黑历史”如海啸般袭来，合作方连夜撤下海报，发布解约声明，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此刻音讯全无。
世界喧嚣着将他抛弃。
他靠在冰冷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璀璨得像一个与他无关的梦。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空，连呼吸都带着钝痛。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愤怒，不是不甘，而是一种深切的疲惫。也许，他真的不适合这个圈子。也许，那个从小埋在心底的、关于导演的梦，终究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幻影。
就在他准备彻底关掉手机，与这片喧嚣隔绝时，一条特别关注的新微博提示音，清脆地划破了死寂。
他设了特别关注的人，寥寥无几。
心头莫名一跳，他点开。
@苏念：【我以十年粉丝的身份担保，于朦胧的人品与才华，值得全世界尊重。//@娱乐八哥：盘点于朦胧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于朦胧猛地坐直身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念？
那个出道即巅峰，凭借一部部作品稳坐顶流花旦之位，被誉为“用演技洗脸”的新生代实力派苏念？她……是他的粉丝？还是……十年？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的茫然和无措。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站出来，等于把所有的炮火和质疑都引到了她自己身上！她的团队怎么会允许？
他颤抖着手指点进苏念的微博主页。那条转发微博下面，早已炸开了锅。
【姐姐你疯了？！是不是被盗号了？！】
【卧槽！正主亲自下场洗地？这什么情况？】
【念念，我们知道你善良，但这个时候别犯糊涂啊！】
【于朦胧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脱粉了！】
【等等……十年老粉？苏念你藏得太深了吧！】
支持、反对、质疑、谩骂……各种声音交织，瞬间将苏念的评论区变成了第二个战场。
在于朦胧被全世界背弃的深渊里，这束毫无预兆照进来的光，刺目得让他眼眶发酸。一种久违的、名为暖意的情绪，顺着冰冷的血液，艰难地流向四肢百骸。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了与苏念的私信对话框——那还是一个多月前，在某次颁奖典礼的后台，因为工作原因礼貌性互关的，之后从未有过任何交流。
对话框里，静静躺着一条来自几分钟前，苏念发来的新消息。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了，像素不算高。背景是一个大学的公共教室，年轻的他坐在最后一排，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讲台，侧脸青涩，眼神清澈而专注。那是他当年在北京演艺专修学院求学时，偷偷跑去导演系蹭课的某个下午。
他自己几乎都快忘了这张照片的存在。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
【于老师，还记得导演系的王教授在课上讲的‘镜头有生命，它能诉说灵魂的重量’吗？别低头，王冠会掉。别放弃，镜头还在等你。我等你，为我掌镜的那一天。】
“……”
于朦胧死死盯着那行字，视线瞬间模糊。
王教授……镜头诉说的灵魂重量……
那些被他深藏在心底，几乎要被现实的尘埃掩埋的炽热梦想，在这一刻，被这句话狠狠唤醒，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心脏。
她不是随口说说的安慰。她是真的知道！知道他未曾宣之于口的梦想，知道他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他颤抖着手指，敲打屏幕，删删改改，最终却只发出干涩的几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相信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为了我，赌上你自己的前程？
消息几乎是秒回。
苏念发来了一个语音条。
他点开，将手机贴近耳朵。
那头安静了片刻，传来一个清澈、坚定，却仿佛带着能抚平一切创伤的温柔力量的女声：
“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过和我一样的光。那是对戏的执着，对镜头后那个世界的向往。”
她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他的鼓膜上，也敲打在他冰封的心湖上，激起圈圈涟漪。
“于朦胧，站不起来了吗？你的战场，不该在这里。”
“站起来。你的战场，在监视器后面，在导演椅上。”
“我，和你未来的女主角，都在那里等你。”
语音结束。
于朦胧握着手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在窗前坐了许久，许久。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某一处天际线，似乎已经透出了极其微弱的、黎明前的灰白。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双曾被誉为“盛满星空”的眼睛——此刻那里布满血丝，却有什么东西，在灰烬中，重新燃起了微弱却顽强的火苗。
苏念。
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然后，他拿起另一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工作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李哥，是我，朦胧。”
“之前你说的，那个没人看好的独立短片项目……我接。”
“对，零片酬。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夜幕，看到了某个遥远的、闪烁着光芒的未来。
“女主角，必须是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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