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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破碎的玻璃糖

十七岁,我和他的骨灰一起毕业

第一节:病房里的谎言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病房里切割着时间。

沈昭盯着天花板,数到第三百七十四下时,门被轻轻推开。周予安的身影逆着走廊的灯光,手里拎着书包和一只塑料袋,塑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今天数学小测,我帮你记了笔记。"

周予安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他拖过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的那页密密麻麻全是公式,边缘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沈昭的目光落在那个笑脸上——周予安从来不画这种东西。

"老张说下周要讲三角函数......"

沈昭突然咳嗽起来,胸腔里传来湿漉漉的杂音。他偏过头,把咳出的血沫咽回去,喉结滚动时扯得锁骨下的淤青一阵刺痛。那是昨天抢救时留下的,深紫色的痕迹像腐烂的花瓣,绽放在苍白的皮肤上。

周予安的手悬在半空,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

"我去叫护士。"

"不用。"沈昭拽住他的衣角,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把窗户打开。"

冷空气涌进来时,沈昭深深吸了一口气。窗外的梧桐树已经秃了,枝丫间挂着半轮惨白的月亮。他忽然想起上周的体检报告——左心室射血分数只剩28%,医生把母亲叫出去谈话,回来时她的睫毛膏晕成了黑圈。

"吃糖吗?"周予安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玻璃纸水果糖,"新出的荔枝味。"

沈昭摇头,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周予安固执地剥开糖纸,把橙黄色的糖果抵在他唇边。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沈昭尝到了铁锈味——他又把口腔内壁咬破了。

"你看这个。"周予安突然翻开一本《心脏医学图解》,指着折角的那页,"美国有个新疗法,五年存活率能到40%......"

书页上的英文术语密密麻麻,沈昭却一眼看见被荧光笔标出的"palliative care(姑息治疗)"。他伸手合上书,指尖碰到周予安的手背——那里有排半月形的指甲印,已经结痂了。

"明天......"沈昭顿了顿,"你别来了。"

周予安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吓人:"什么意思?"

"快期末考了。"沈昭把视线移向窗外,"我想睡会儿。"

监护仪上的绿色波浪突然变得急促。周予安盯着那些疯狂起伏的峰值,想起书上说的"室性心动过速"。他伸手想按呼叫铃,却被沈昭按住手腕——少年的掌心潮冷得像浸过冰水。

"真的......只是困了。"

沈昭闭上眼睛时,一滴汗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周予安看着那滴汗在枕巾上洇出深色痕迹,突然发现枕下露出病历本的一角。等沈昭呼吸平稳后,他轻轻抽出来,最新一页的医嘱刺进眼睛:

"终末期心衰急性发作,建议转入临终关怀病房。"

签字栏的日期是今天。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周予安慌忙把病历塞回去。主治医生推门进来时,他正机械地削着苹果,果皮断断续续堆成一小滩,像褪色的血痂。

"探视时间结束了。"医生瞥了眼监护仪,"病人需要绝对静养。"

周予安站起来,苹果滚到床底。在转身的瞬间,他看见沈昭睁开了眼睛——那目光清醒得可怕,分明是知道他偷看了病历。

门关上的刹那,监护仪响起尖锐警报。

周予安透过观察窗看见医生掀开被子,沈昭的病号服下摆被撩起,露出贴满电极片的胸膛。那些圆片像丑陋的补丁,覆盖在瘦得凸起的肋骨上。有个电极片松了,医生撕下时带起一小块皮,沈昭却只是皱了皱眉。

"加大多巴胺剂量!"

护士的喊声隔着门板传来。周予安死死攥着书包带,突然摸到兜里的玻璃糖。他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得发苦——是沈昭最讨厌的薄荷味。

原来人在极度痛苦时,连味觉都会骗人。

第二节:偷来的生日

周予安站在医院走廊的窗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11月30日,沈昭的生日。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拍打玻璃,像某种无力的抗议。他想起上周偷看的病历,医生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数字:EF值22%,后面跟着三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摩托车钥匙在手心里硌出深痕。

凌晨两点十三分,周予安撬开消防通道的铁门。走廊的应急灯把他的影子拉长又压扁,最后扭曲在重症监护室的门上。沈昭的病房里只有仪器运转的微光,心电监护的绿光映在他脸上,像一层将融未融的冰。

“带你去看日出。”

沈昭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氧气面罩下的嘴唇干裂发白,嘴角还留着上次咯血的淡褐色痕迹。周予安把羽绒服裹在他身上时,摸到嶙峋的肩胛骨——上个月还能摸到的柔软弧度,现在只剩硌手的尖锐。

输液针头被拔掉的瞬间,血珠顺着苍白的皮肤滚下来。周予安用舌尖舔掉那滴血,咸腥味混着消毒水在口腔里炸开。

摩托车的引擎声惊飞了住院楼顶的乌鸦。沈昭在后座搂着他的腰,手指像枯枝般扣在一起。周予安把车速控制在四十码,却感觉背后贴着的胸腔震动得像是要散架。

环海公路的护栏缺了一截。周予安把车歪在缺口处,抱起沈昭走向礁石滩。怀里的重量轻得可怕,仿佛稍用力就会捏碎一捧雪。

“冷吗?”

沈昭摇头,目光落在海平面泛起的灰蓝色上。他的呼吸比潮汐还要微弱,每次吸气时锁骨都深深凹陷下去,像两片即将折断的蝶翼。

周予安从油箱包里掏出蛋糕时,奶油已经塌成不成形的丘陵。十八根蜡烛插得歪歪扭扭,最中间那根写着“成年快乐”的巧克力牌早就融化了半边。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来时,沈昭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奶油花朵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周予安用手帕擦他嘴角,布料很快被浸透成锈红色。

“许愿。”

沈昭盯着蜡烛看了很久,久到蜡油滴落在蛋糕表面。他伸手碰了碰周予安的发梢,那里结着夜露凝成的冰晶。

“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句话耗尽了力气。沈昭滑下去时,周予安看见他病号服领口露出的淤青——除颤仪留下的印记已经变成紫黑色,边缘泛着不祥的黄疸色。

蛋糕被海风吹得摇晃。周予安突然拽过沈昭的手腕,那道新鲜的割痕在晨光中泛着粉光。缝合线的针脚很粗糙,像是匆忙间随便找的值班医生处理的。

“昨天……”沈昭的声音轻得像是幻觉,“他们问要不要签DNR。”

不施行心肺复苏术的同意书。

周予安咬碎了一颗后槽牙。血腥味漫上来时,他扯开自己的衣领,拽出红绳系着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沈昭折的第一百颗星星,糖纸上还留着歪歪扭扭的“周”字。

“戴着。”他把红绳套在沈昭脖子上,“等凑够一千颗……”

海浪突然扑上来,吞没了后半句话。沈昭的睫毛上沾着盐粒,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他点头的动作几乎微不可察,但周予安感觉到了——就像感觉到掌心里正在消融的雪。

他们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个谎言。

第三节:圣诞夜的雪

监护仪的警报声刺穿病房的寂静时,周予安正在折第三百六十七颗星星。

玻璃糖纸在指间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盯着病床上沉睡的沈昭——氧气面罩蒙着白雾,又随着微弱的呼吸渐渐消散。窗外的雪下得无声无息,积雪压弯了松枝,偶尔传来“咔嚓”断裂的轻响。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周予安下意识把折到一半的星星攥进掌心。塑料针管的包装被撕开,沈昭的手背上已经找不到完好的血管,针头最终扎进腕侧,皮肤下鼓起青紫色的包。

“疼吗?”周予安问得突兀。

沈昭摇头,目光落在周予安手里的星星上。那颗只折了一半,露出糖纸上写的字——“周予安是笨蛋”,是他上个月偷偷写下的。

“今天……是平安夜。”周予安从书包里掏出个盒子,“礼物。”

包装纸是病历本撕下来的空白页,胶带粘得歪歪扭扭。沈昭用指甲划开边缘,露出里面蓝白相间的毛线围巾——针脚乱七八糟,有些地方密得发硬,有些地方松得能塞进手指。

“我织的。”周予安耳尖发红,“丑是丑了点……”

沈昭把脸埋进围巾里,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周予安慌忙去按呼叫铃,却被冰凉的手指拦住。

“是高兴。”沈昭的声音闷在毛线里,“你……什么时候学的?”

周予安盯着他发顶的旋:“你第一次进ICU的时候。”

病房突然陷入沉默。窗外的雪光映在沈昭脸上,将他的睫毛照得近乎透明。周予安看见他藏在围巾下的嘴角在抖——沈昭从来不在他面前哭。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拔高。

“周予安。”沈昭突然拽住围巾边缘,“背面……”

周予安翻过围巾,在起针处看见绣得歪歪扭扭的线——“周予安的沈昭”,蓝线绣的名字已经被血染成褐色。那是他通宵赶工时,针尖扎破手指留下的。

沈昭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围巾上,像雪地里炸开的烟花。周予安用手帕去擦,却发现沈昭的指甲变成了青紫色——末梢循环衰竭的征兆。

“医生!医生!”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时,沈昭正抓着围巾抽搐。他的瞳孔已经散开,却固执地望向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他人生最后一场。

除颤仪的电极片贴上胸膛时,沈昭像离水的鱼般弹起。周予安被护士推到墙角,看见那条围巾掉在地上,被慌乱的脚步踩进血泊里。

“室颤!准备肾上腺素!”

“血压测不到了!”

“继续胸外按压!”

抢救持续到凌晨三点。当心电监护拉成直线时,周予安正跪在地上捡围巾。玻璃糖纸折的星星散了一地,第三百六十八颗才折到一半——糖纸上写着“要活到”,后半句永远空着了。

窗外,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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