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病房里的黄昏
高考成绩公布的前一天，窗外的蝉鸣声格外刺耳。
周予安坐在307病房的陪护椅上，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明日9:00高考成绩查询】的通知。病床上，沈昭的呼吸声轻得像羽毛落地，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微弱但稳定——85/50，血氧92，心率58。
三天前，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可今天清晨，沈昭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但清晰："我想吃西瓜。"
此刻，他正靠在床头，小口啜着周予安用勺子挖给他的西瓜汁。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的嘴唇因为西瓜汁的滋润而有了些血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甜吗？"周予安轻声问。
沈昭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比医院的营养液好喝多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比前几天有力气多了。周予安看着他把一片西瓜啃得只剩薄薄一层绿皮，突然想起去年夏天，他们在学校后门的小摊上买西瓜，沈昭非要比赛谁吐籽吐得远，结果籽粘在了教导主任的光头上。
"明天......"沈昭突然开口，"成绩就出来了。"
周予安的手抖了一下，西瓜汁溅在床单上，像一滴血："嗯。"
"我猜......"沈昭的声音带着久违的狡黠，"你数学至少140。"
阳光渐渐西斜，病房里的温度降了下来。周予安起身去关窗，却听见沈昭说："别关......我想看看晚霞。"
第二节：深夜的悄悄话
医院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
护士查完最后一次房后，周予安偷偷爬上了病床，小心翼翼地避开沈昭身上的各种管线。他们的肩膀轻轻相贴，沈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不再是前几日那种吓人的冰凉，而是有了些暖意。
"周予安。"沈昭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周予安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你转学来的第一天，在数学课上解出了那道全校没人会做的题。"
沈昭轻笑了一声："其实我当时紧张得要死......手心全是汗。"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周予安感觉到沈昭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着，像是在写什么字。
"你在写什么？"
"你猜。"
周予安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细微的触感——横，竖，横折......是个"北"字。
"北京大学？"
沈昭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这次是个"清"字。
"清华大学？"
病床上传来轻轻的笑声："笨蛋......是'北极星'。"
周予安突然鼻子一酸。高一地理课上，老师讲过北极星是唯一不随地球自转移动的星星，永远指向正北方。
"周予安......"沈昭的声音越来越轻，"你要像北极星一样......永远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周予安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把沈昭搂进怀里，生怕弄疼了他。沈昭的发间还带着淡淡的洗发水味，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
"睡吧。"周予安轻声说，"明天我们一起查成绩。"
第三节：回光返照的清晨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清晨，阳光格外灿烂。
周予安是被沈昭轻轻推醒的。他睁开眼，看见沈昭坐在床边，正在笨拙地给自己套外套——那件浅蓝色的校服外套，袖口还绣着周予安名字的缩写。
"你......"周予安一下子坐起来，"你怎么下床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沈昭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我想坐着等。"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把最后所有的生命力都凝聚在了这一刻。周予安手忙脚乱地帮他整理好衣服，又找来梳子给他梳了梳头发——沈昭的头发因为长期卧床而变得柔软蓬松，摸上去像小动物的绒毛。
护士进来查房时吓了一跳："沈昭？！你怎么......"
"就今天。"沈昭轻声说，"拜托了。"
护士红着眼睛出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两杯热牛奶和一块小蛋糕："医生特批的......说是......庆祝。"
九点整，周予安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查询页面的加载圈转啊转，像是故意折磨人。沈昭靠在他肩上，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
"出来了！"
周予安，总分689，全省排名第127
"我就知道......"沈昭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你能上清华......"
周予安猛地转头，却看见沈昭的嘴角渗出一丝鲜红。血珠顺着下巴滴在校服上，在蓝色的布料上晕开一朵暗色的花。
"沈昭？！"
第四节：最后的约定
ICU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周予安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医生们围着沈昭忙碌。各种仪器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像是死神不耐烦的催促。沈昭的校服已经被换成了病号服，那抹刺眼的血迹也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护工王阿姨红着眼睛递给他一个小盒子："小沈让我......等你查完成绩再给你......"
盒子里是一枚北极星形状的胸针，背面刻着小小的日期——2023年6月23日，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
玻璃窗内，沈昭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医生，准确地找到了窗外的周予安。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周予安看得分明——
"向前走。"
然后他笑了，就像那个在游园会上套中兔子玩偶的下午一样，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监护仪上的波浪线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走廊。
窗外的阳光依然灿烂，知了依然在不知疲倦地鸣叫。周予安站在窗前，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北极星胸针，突然想起沈昭昨晚在他掌心写下的字——
"你要像北极星一样，永远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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