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循以我残躯祭天地时,九幽煞脉自他足下暴起。
“凭你也配驱使我的骨血?”我熔穿锁链踏入煞火。
万鬼匍匐嘶鸣:“恭迎劫主归位——”
他唇角溢血,眼看我脊骨中抽出血焰长鞭:
“盛京贵胄欠我的命,该还了。”
地脉深处传来雷鸣般的闷响。
起初只是微颤,像沉睡的巨兽在翻身时不经意蹭动了鳞片。可当那黏腻温热的液体终于冲破皮肉的束缚,顺着膝骨蜿蜒而下,渗入粗糙砖缝的刹那——
轰!!!
天翻地覆。
整个林氏祠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掀上了半空!悬垂的惨白孝幡疯了似的狂舞,撞在柱子上发出裂帛般的嘶鸣。数百斤重的黑檀供桌被无形的巨力猛然抛起,裹挟着祖宗牌位、烛台供果,如一场黑色的冰雹,轰然砸向厚重的青砖墙壁!木石撞击的巨响震耳欲聋。墙皮簌簌而落,细密的裂缝在蛛网般蔓延,贪婪吞噬着高窗透进的微光。
“地龙翻身了!快跑!” 尖利的呼号撕裂空气,从紧闭的朱门外狠狠扎进来,混杂着更多仆役婢女惊恐绝望的哭喊、桌椅倾翻的刺耳刮擦,汇成一片末世降临的混乱乐章。沉重的门扉被撞得砰砰作响,外面的人想逃,更怕坍塌活埋。
林听晚依旧跪在原处。
她身下那片龟裂凹陷、沁透暗红的地砖,却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的平静。剧烈的震荡颠簸着身体,体内剧痛翻江倒海,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绞碎、重组。世界在疯狂的旋转、崩裂,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坍塌成混沌的粉末。然而,所有撼天动地的轰鸣,所有席卷而来的毁灭力量,在触碰到她膝下那片被血色浸透的砖石的瞬间,都化作一种诡异的…臣服。
像狂涛扑至礁石脚下,只能呜咽着退去。
祠堂里那数百年来凝聚的、沉重的、阴森的、混合着先祖魂灵气息的冰冷煞气,此刻如同烧开的沸水,在她周身疯狂翻涌!它们不再是侵蚀骨髓的寒气,而是汹涌的熔岩流火,带着一种狂暴的、几乎要将她撕扯碾碎的“欢呼雀跃”,顺着她破碎的皮肉伤口,狂暴地倒灌进她干涸萎缩的经脉!
“啊——!” 一声完全不受控制的惨嚎从喉咙深处撕裂而出,那是骨骼寸寸重塑、筋脉被狂暴力量生生撑开的非人剧痛!
混乱中,紧闭的祠堂大门终于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浑浊的光线和呛人的烟尘狂涌而入。当先冲进来的,正是林家几位须发皆白、平时端坐如山、仙风道骨的族老。他们此刻再无半分从容,道袍下摆沾满泥尘,有的帽歪发散,有的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妖孽!定是那灾星引动了……” 一名穿着绣星象云纹深青道袍的枯瘦族老嘶声怪叫,他指尖掐算,袖中一方古旧的星盘正疯狂旋转,上面的银针如癫狂般抖动,指针竟透出一层诡异的血光!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那星盘,如同见了鬼魅。“竟…竟引动了九幽煞脉?!这…这如何可能!” 那声音已破了调,只剩下惊骇欲绝的颤栗。这枯瘦族老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猛地喷出一口腥甜的血沫!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掐住身旁另一个族老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喉咙里咯咯作响,想说什么,却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恐惧的目光凝固在林听晚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地府爬出的修罗。
旁边一位更显老迈的族老,双膝一软,直接瘫跪下去,手中一串磨得油光水亮的紫檀念珠“啪嗒”散落一地,滚进烟尘里。他枯槁的手指抠进冰冷裂缝蔓延的地砖缝隙,绝望地嘶喊:“天要亡我林氏!天罚!这是天罚啊!” 嗓音凄厉扭曲,像被踩住脖子的垂死老鸦。
祠堂深处,风暴的中心。脊骨仿佛在燃烧的熔炉中千锤百炼,每一寸都在崩解又新生。林听晚慢慢抬起了头。束发的簪子早已不知去向,泼墨般的长发在狂暴气流中狂舞,如同无数翻腾的玄蛇,遮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唇角那一线蜿蜒而下的血痕。
她随意地抬起一只手,用指尖指腹——那曾经在桃林捧起残花的纤细手指,缓缓抹去那抹刺眼的猩红。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在拂开一粒恼人的尘埃。她的视线掠过指腹上那抹温热粘稠的液体,终于抬起眼睫,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一片狼藉和那些惊骇欲绝的面孔。
那目光是冷的。像淬了万年寒冰的针。
那目光更是空的。仿佛这片天地崩坏、人心崩溃的惨烈景象,不过是她眼前拂过的一缕轻烟。
在那令人窒息的、混杂着剧烈崩塌轰鸣与族老绝望嘶嚎的死亡寂静中,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甚至因为刚刚承受的巨大痛楚而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但每一个字,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混乱的屏障,如同敲击在冰冷铜钟上的寒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令人心胆俱裂的平静:
“错了。”
她甚至微微歪了下头,长发滑落,露出那双在烟尘弥漫中亮得妖异的眼眸。
“不是煞脉被我引动。”
唇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极浅、却极冷的弧度。
“是它们…沉寂万年,今日终于嗅到主人归位的气息。”
“跪迎。”
吐出最后两个字时,一股无形的、滔天彻地的、蕴含着灭世凶戾的威压,猛地从她单薄残破的身躯中爆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