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晶体烫得像块烙铁,李阳把它塞进领口贴肉藏着。森林里的空气混着焦糊味,每吸一口都呛得肺疼。远处的村庄正在燃烧,橡木屋顶的方块被火焰舔成橘红色,浓烟裹着黑灰往天上窜,把晨光染成肮脏的紫褐色。
“咳…… 咳咳……” 他捂住嘴咳嗽,右腿的旧伤被震动得发麻。这地方太熟悉了 —— 正是他刚穿越时待的森林,连那棵歪脖子橡树都还在,只是树干被熏得漆黑,叶片落了一地。
骑士的马蹄声越来越远,铁链拖拽的 “哗啦” 声在林间回荡。李阳扒开蕨类植物的方块叶片,看见老汤姆被拴在银甲骑士身后,皮甲上全是血污,花白的胡子沾着草屑,却依旧挺着腰杆,不像被打败的样子。
“别信她……” 老汤姆的口型还在重复这句话,眼睛往李阳藏身的方向瞟了瞟,突然故意绊倒,拽得骑士的马人立而起。
银甲骑士怒骂着回身踹他,铁靴的鞋跟陷进老汤姆的后背。“老东西,再耍花样就把你扔去喂僵尸!” 骑士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头盔下露出的下巴有块月牙形的疤。
李阳的手指摸到腰间的铁剑 —— 不知何时回到了原位,剑鞘上还挂着半截断裂的木剑穗,是影在第七维度时帮他缠的。他突然想起影说的 “穿银甲的是内鬼”,心脏猛地缩紧。
骑士踢完老汤姆,策马转向东边的山坳。李阳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后,突然注意到地面的泥土上有串奇怪的脚印 —— 不是人类的靴子印,而是某种爪类生物留下的,五趾张开,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粘液。
“是转化者的脚印。” 他想起艾拉的鳞片,喉咙发紧。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黑暗巫师的手下,说不定正盯着自己。
李阳往村庄的反方向退了五十步,躲进那棵歪脖子橡树的树洞里。树洞比记忆中深,内壁被人凿过,粗糙的木茬上还留着新鲜的凿痕,像是刚挖的。
他掏出打火石敲出火星,橙红色的火苗照亮树洞深处 —— 角落里藏着个麻布包,捆着粗麻绳,结打得很特别,是老汤姆教他的 “防滑结”,越拽越紧的那种。
解开麻布包,里面滚出三样东西:半块黑面包,个装着清水的皮袋,还有卷羊皮纸。羊皮纸边缘烧焦了,上面用炭笔写着字,是老汤姆的笔迹,却歪歪扭扭,像是被人逼着写的:
“银甲骑士是莫格的养子,左肩有狼头纹身。村庄的井里藏着通往暗道的钥匙,钥匙在打水的木桶底。别去救我,带晶体去原点。”
最后三个字被戳了个洞,墨迹晕开成黑团。李阳摸着那个破洞,突然想起老汤姆被踹时往东边山坳瞟的眼神 —— 那里根本不是关押人的地方,而是片开阔的沼泽,传说有会拖人下水的 “沼泽怪”。
“他在撒谎。” 李阳把羊皮纸塞进怀里,咬了口黑面包。面包又干又硬,带着股霉味,却让空了许久的肚子踏实了些。“井里的钥匙是真的,但‘别去救我’是假的。”
远处传来僵尸的嘶吼,混着村民的哭喊声。李阳爬上橡树,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向村庄 —— 大约十几个银甲士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手里的长矛挑着抢来的布料和食物,有个士兵甚至把火把扔进了猪圈,引得几头猪尖叫着撞开木栅栏,却被守在外面的骷髅弓箭手射倒。
“是掠夺者的作风。” 他握紧铁剑,指节发白。Rcraft 模组里的掠夺者和黑暗巫师是同盟,前者负责搜刮资源,后者负责 “净化”—— 也就是屠杀反抗者。
突然,村中心的钟楼传来钟声,“铛 —— 铛 —— 铛 ——” 连敲了七下。李阳看见所有银甲士兵都停下动作,朝着钟楼的方向单膝跪地,头盔重重磕在地上。
钟楼的顶端站着个穿黑袍的人,兜帽遮住脸,手里举着根蛇头法杖。法杖顶端的红宝石发出红光,扫过燃烧的房屋时,火焰突然暴涨,把整座钟楼都映得通红。
“是莫格!” 李阳的呼吸顿住了。黑暗巫师竟然亲自来了,这说明他们在找的东西比想象中更重要。
黑袍人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被风吹得模糊不清。银甲士兵们突然暴起,开始屠杀那些跪地求饶的村民。李阳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喊出声,齿间尝到血腥味。
趁士兵们注意力集中在钟楼,李阳贴着森林边缘往村庄摸。烧焦的木门还在冒烟,他矮着身子钻进去,脚边踢到个方块状的南瓜灯,玻璃罩已经裂开,里面的蜡烛芯还在闪烁。
“吱呀 ——” 二楼的地板发出声响。李阳猛地举剑,看见个穿粗布裙的小女孩蜷缩在楼梯拐角,怀里抱着只黑猫,眼睛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兔子。
“别出声。” 他把手指按在嘴唇上,小女孩赶紧捂住嘴,黑猫却 “喵” 地叫了一声。
窗外传来士兵的脚步声,李阳迅速把小女孩拽进壁炉的柴火堆里,用干稻草盖住。“待在这里别动,等没声音了再出来。” 他摸出块黑面包塞给她,“饿了就吃这个。”
跑出木屋时,正好撞见个巡逻的银甲士兵。对方显然没料到村里还有活人,愣了半秒才举矛刺来。李阳侧身翻滚躲开,铁剑横扫过去,砍在士兵的膝盖关节 —— 那里是盔甲的薄弱点。
“咔嚓” 一声脆响,士兵惨叫着跪倒,头盔滚落在地,露出张年轻的脸,眼里还带着稚气。李阳的剑停在他喉咙前,突然看见他左肩的狼头纹身 —— 和老汤姆信里写的一模一样。
“莫格的养子……” 他的剑尖微微颤抖。这士兵看起来最多十五岁,说不定也是被胁迫的。
士兵突然从靴子里摸出把匕首,狠狠刺向李阳的腰。李阳下意识回剑格挡,铁剑的侧面撞上匕首,震得两人都松了手。就在这瞬间,他看见士兵的脖子上挂着个银质吊坠,刻着门扉会的符号。
“你是……” 李阳的话没说完,士兵已经捡起长矛冲过来,眼睛通红像疯了一样。
李阳被迫后退,铁剑刺穿对方的肩膀时,听见他用尽力气喊:“别信任何人!包括……” 后半句被鲜血堵住,头歪向一边不动了。
吊坠从士兵的衣领滑出来,背面刻着个 “武” 字。
“阿武……” 李阳捡起吊坠,心脏像被冰水浇透。这不是巧合,银甲骑士里根本没有阿武,刚才那个是冒牌货!真正的阿武早就被转化了,或者说…… 他从一开始就是莫格的人。
村中心的井就在不远处,木质井架被烧得只剩半截,木桶歪倒在旁边。李阳冲过去翻木桶,底面果然贴着块巴掌大的铜钥匙,上面刻着星图符的图案。
第四节:潮湿的阶梯
钥匙插进井壁的锁孔时,发出 “咔哒” 的轻响。整口井突然往下陷,露出下面的暗道入口,潮湿的空气混着霉味涌上来,带着股熟悉的硫磺味 —— 和下界的气味很像。
李阳举着铁剑走下去,石阶是粗糙的砂岩方块,每级都长满了青苔,滑得像抹了油。墙壁上插着的松木火把还在燃烧,显然经常有人走动。
暗道比想象中宽,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两侧的岩壁上凿着方形凹槽,里面放着些陶罐,有的装着清水,有的盛着麦粒,还有个罐子里藏着十几支箭,箭头闪着寒光,是附魔过的。
“是门扉会的储藏点。” 他拿起一支箭,箭杆上刻着雷的名字。看来雷的人早就渗透到村里了,这条暗道是他们的逃生路线。
走了大约一百级台阶,前方出现岔路。左边的通道飘着硫磺味,右边的则传来滴水声。李阳摸出透明晶体,它突然指向左边,表面的纹路亮起微弱的红光。
“原点在左边?” 他犹豫了一下,想起老汤姆被往东边山坳带 —— 那个方向正好是左边通道的出口。
左边的通道越来越窄,岩壁上的硫磺结晶越来越多,甚至能看见细小的岩浆流在石缝里缓缓流动。李阳的靴子踩在结晶上,发出 “嘎吱” 的脆响,在寂静的暗道里格外刺耳。
通道尽头是扇铁门,门环是两个缠绕的蛇头,眼睛是用红石做的,正幽幽地发光。李阳把铜钥匙插进蛇头中间的锁孔,铁门 “吱呀” 打开,露出里面的石室。
石室中央的石台上绑着个人,被粗麻绳捆得像粽子,头上套着黑布罩。李阳走过去扯掉布罩,突然后退半步 —— 不是老汤姆,而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下巴有颗黑痣,和第七维度那个假艾拉一模一样。
“终于来了,容器。” 男人笑起来,牙齿黄得发黑,“莫格大人说你会走左边的通道。”
李阳的后背撞上铁门,冰冷的铁环硌得脊椎生疼。“老汤姆在哪?” 他举着铁剑,手心全是汗。
“你说那个守门人?” 男人歪着头,脖子突然以诡异的角度转动,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他在右边的通道,正和‘她’玩游戏呢。”
石室的墙壁突然震动,右边传来老汤姆的怒吼,混着女人的尖笑。李阳的心脏猛地跳起来 —— 是艾拉的声音!
“想知道真相吗?” 男人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露出鳞片,“老汤姆根本不是守门人之子,他是……”
话没说完,男人突然爆体而亡,绿色的血液溅得满地都是。李阳看见他的尸体里钻出条黑色小蛇,正往石缝里钻,被突然飞来的一支箭钉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射箭的是雷,他捂着流血的胳膊站在铁门后,身后跟着三个戴青铜面具的守卫。“快走!” 雷的声音嘶哑,“老汤姆是故意被抓的,他想引艾拉出来!”
右边通道的笑声越来越近,带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李阳跟着雷往右边跑,经过石室时,看见石台的背面刻着行字,是用鲜血写的:
“原点即终点,容器是钥匙。”
通道尽头的景象让李阳的血液几乎凝固 —— 老汤姆被吊在半空中,脚下是翻滚的岩浆池,艾拉正举着蛇头法杖站在他面前,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终于来了,我的容器。” 艾拉转过身,脸上的红色符文在岩浆的映照下活了过来,“准备好成为虚空之门的祭品了吗?”
老汤姆突然剧烈挣扎,铁链勒得他手腕流血:“小阳!砸断左边的岩浆柱!那是原点的封印!”
艾拉的脸色骤变,法杖指向李阳:“拦住他!”
隐藏在暗处的转化者们突然冲出来,有的长着蝙蝠翅膀,有的手臂化作蛇头,腥臭的风扑面而来。李阳举着铁剑砍翻最前面的,却发现这些怪物根本杀不死 —— 砍掉的肢体很快又长出来,伤口处冒出绿色的烟雾。
“他们靠原点的能量重生!” 雷的箭射穿一个转化者的心脏,却只能让它停顿半秒,“必须先砸断封印!”
李阳瞅准左边的岩浆柱 —— 那是根直径三米的黑色石柱,表面流淌着岩浆,像条凝固的火龙,顶端连接着石室的穹顶,隐约能看见透明的能量膜在闪烁。
“就是现在!” 老汤姆突然用牙齿咬断自己的手腕,挣脱铁链,扑向艾拉,“小阳快!”
艾拉被老汤姆缠住,法杖的红光乱晃,转化者们的动作明显变慢了。李阳抓住机会冲到岩浆柱前,举起铁剑,却发现透明晶体正从领口滑出来,贴在石柱表面。
晶体与石柱产生共鸣,能量膜上浮现出完整的星图符 —— 原点的位置,就在这根柱子里!
“不 ——!” 艾拉推开老汤姆,法杖射出火球。
李阳的铁剑与晶体同时撞上岩浆柱,爆炸声淹没了所有声音。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老汤姆挡在自己身前,后背被火球烧得焦黑,却依旧笑着,像在说 “做得好”。
然后,世界陷入了红色的混沌。
等李阳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片柔软的草地上,透明晶体嵌在胸口,与皮肤长在了一起。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天空是干净的蔚蓝色,没有一丝烟。
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坐在他旁边,正在编织草帽,银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
“醒了?” 女人转过头,是奶奶的脸,眼角的皱纹里带着笑,“饿不饿?我烤了鳕鱼。”
李阳的喉咙发紧,摸向胸口的晶体 —— 还在,依旧发烫。他突然注意到女人的影子,在草地上拉得很长,却长着恶魔的角。
“奶奶……”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到底是谁?”
女人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睛变成纯黑色,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我是谁不重要。” 她的手抚上李阳的脸颊,冰凉刺骨,“重要的是,你终于把原点的钥匙带来了。”
远处的海平面突然升起个黑色的球体,表面旋转着紫色的符文,正是虚空之门的核心。晶体在李阳的胸口剧烈跳动,与那个球体产生了共鸣。
他这才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在寻找原点。
他本身,就是打开原点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