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谢昭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眼前一片暗红。他的头重得像灌了铅，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人在里头抡锤子。他想动，却发现双手被镣铐锁在墙上，手腕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是皮肉被铁链磨破了，血已经干涸，却仍黏在皮肤上。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记忆断断续续地浮现：边疆大雪纷飞，战鼓声震耳欲聋，马蹄踏过血泊，溅起的不是雪花，而是碎肉与血珠。他记得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看着对面那个身影一步步走来，眼神冷得像冰。
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谢昭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人攥住又狠狠捏了一把。
耳边传来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带着金属拖地的声响。
“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牢房外传来。
接着是一串钥匙碰撞的响动，门开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狱卒提着油灯走了进来，光晕摇曳，照出他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他手里端着一碗饭，白饭上铺着几片发黑的肉。
“吃不吃随你。”他将饭碗放在角落，语气不咸不淡，“但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
谢昭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碗饭。
狱卒冷笑一声，转身离开，铁门“哐”地一声关上。
谢昭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后，才慢慢转过头，打量起这间牢房。
四面墙都是青砖砌成，每一块都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缝隙。头顶的石梁粗壮，上面挂着铁链。地面铺的是厚重的石板，边缘有些裂缝，但并不足以容纳手指。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镣铐，铁链已经嵌进皮肉，稍一动弹就撕裂伤口。他咬紧牙关，用指甲轻轻抠了抠铁链的连接处——没有松动。
果然，不是普通的铁链。
他闭上眼，开始回忆这些天发生的事。
三日前，他被押回皇城，关入天牢。罪名是勾结敌国、图谋篡位。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可皇帝谢曜要杀他，不需要真的证据。
他们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自幼便不对付。谢昭年少时曾替谢曜挡过一次毒酒，从此便被送往边疆充军。十年过去，谢曜登基为帝，而他却被召回京城，打入死牢。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弃子，是个棋子。
直到昨夜，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少年，眉目清俊，眼神却冰冷如霜。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条血河。少年开口说：“你终于醒了。”
醒来之后，他便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体内藏着另一个灵魂，正一点点苏醒。
谢昭睁眼，望向角落里的饭碗。
他伸出手，试着够它。
指尖刚触到碗沿，身体突然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五脏六腑。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剧痛持续了几息，才渐渐退去。他喘着气，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普通人。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比刚才更轻，像是有人刻意放慢了脚步。
谢昭立刻装作昏迷，闭上眼，呼吸也放缓。
门被推开，却没有声音。
谢昭透过睫毛的缝隙，看见一个人影悄然走进来。
不是狱卒。
那人穿着一身青衫，戴着青铜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他拄着一根拐杖，拐杖头雕着一只盘蛇，蛇眼泛着幽光。
谢昭心头一紧。
这个人，他在梦里见过。
青衣人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盯着谢昭看了片刻，低声说道：“你本不该死于此。”
谢昭猛地睁开眼。
“你是谁？”
青衣人没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递到他面前。
“浮云阁的信物。”他说，“你该拿回去。”
谢昭皱眉，伸手接过玉牌。玉牌入手温热，像是被体温焐过一般。他低头看去，玉牌正面刻着一朵浮云，背面则是一行小字：“双魂归一，逆命改天。”
他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
青衣人站起身，拐杖轻轻点地，声音沙哑：“你忘了，我却记得。”
谢昭还想问什么，青衣人却已经转身离去，动作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牢房门开合之间，风卷起烛火，忽明忽暗。
谢昭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牌，心跳逐渐加快。
他总觉得，这块玉牌里藏着什么秘密。
忽然，他感到掌心一热，玉牌上浮现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紧接着，墙角的砖块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一块砖自动移开，露出一个暗格。
谢昭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探入，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机关铜盒。
铜盒入手冰凉，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他轻轻一按，盒子弹开，里面是一把锋利的玉刃。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机会来了。
他迅速将玉刃贴着手腕，小心地割断铁链卡住的部分。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手腕。他撕下一块布条，简单包扎，然后站起身，活动了几下手脚。
虽然还很虚弱，但至少能动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牢房，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被遗弃的人，如今看来，也许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他转身走向密道入口，伸手推了推那扇隐藏的石门。
石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密道幽深黑暗，只有远处传来滴水声，显得格外空旷。他沿着台阶往下走，脚步轻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走了一段路后，他忽然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
急促，轻盈，带着某种熟悉的节奏。
谢昭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本能地摆出防守姿态，心跳却莫名加快。
那个脚步声……他好像听过。
就在他准备继续前进时，远处突然亮起一抹火光。
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中。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眉目清秀，眼神却锐利如刀。
谢昭对上他的目光，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苏醒。
他忽然感到左眼一阵刺痛，眼前的世界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少年停下脚步，盯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你终于出来了。”他说。
谢昭心头一震。
这句话，他曾在梦里听过。
\[未完待续\]火光摇曳，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谢昭盯着那张年轻的脸，心跳逐渐加快。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年，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终于出来了。”少年又说了一遍，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还有几分……期待？
谢昭没有回答。他还在观察对方，试图从少年的眼神、站姿、呼吸频率中判断他的来意。可越是看，他越觉得不对劲——少年的目光太过沉稳，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老练。
“你是谁？”谢昭低声问，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开口。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露出一枚与谢昭手中一模一样的玉牌。
“浮云阁的人，终于找到你了。”
谢昭瞳孔一缩。浮云阁——方才那个青衣人也提到了这个名字。他本以为那只是个江湖组织，但现在看来，似乎远不止如此。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谢昭一边问，一边悄悄调整站姿，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少年轻笑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直记得你。”
谢昭心头一震。
这句话……太熟悉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眼，那种刺痛感又出现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他体内挣脱出来。
“我……”谢昭刚想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
少年皱起眉头，快步上前一步，却又在即将靠近时停下脚步，像是在犹豫什么。
“你还不能完全承受这份力量。”少年低声说，“但现在，我们必须走。”
谢昭咬紧牙关，努力稳住身形：“去哪里？”
少年看着他，眼神坚定：“离开皇城，去浮云阁。”
“为什么是我？”谢昭问。
少年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因为你不是谢昭。”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谢昭瞪大了眼，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不是真正的谢昭。”少年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另一个人……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谢昭的脑海中轰然炸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边疆的雪、血泊中的倒影、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一切，都在此刻串联起来。
“我不明白……”他喃喃道。
“你会明白的。”少年向前伸出手，“现在，跟我走。”
谢昭望着那只手，心跳剧烈起伏。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人。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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