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衔尾
小女孩的名字最终定了叫“念响”,苏芮说,是“思念回响”的意思。
念响七岁那年,第一次独自走进森林,怀里揣着半块金属螺旋——是陈野送给她的,说这是“引路的钥匙”。她没走多远,就被一道突然出现的裂缝拦住了去路,裂缝里飘出淡金色的雾气,裹着片荻花,落在她手心里。
“别怕。”雾气里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像李响,又像张默。念响抬头,看见裂缝边缘蹲着个穿探险服的男人,正对着她笑,手里举着另一半金属螺旋,“我们等你很久了。”
男人的脸在李响和张默之间变幻,最后定格成个陌生的轮廓,眼角有颗痣,和念响的一模一样。“我是衔尾人。”他把另一半螺旋递给念响,“负责把过去的回响,衔给未来的人。”
螺旋拼合的瞬间,裂缝里涌出无数透明的膜片,每个膜片里都有段记忆:李响在玄门挥刀的瞬间、张默往火山口冲的背影、陈野埋岩层碎片的动作、周棠按下摄像机快门的手指、苏芮在本子上画画的侧脸……最后,所有膜片聚在一起,组成个巨大的圆环,像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
“这是‘衔尾环’。”男人指着圆环,“过去的终点,是未来的起点,我们都在环里,从没离开过。”
念响的指尖触到圆环,膜片突然炸开,化作无数根须,缠向她的手腕,根须上的纹路组成一行字:“去终响之地,找完整的环”。
等陈野他们找到念响时,她正坐在裂缝边,手里的螺旋在发光,手腕上的根须纹路像条精致的手链。“他说,我们都是环上的结。”念响举起手腕,根须纹路突然亮起,映出终响之地的山谷,“李响叔叔和张默叔叔,也在环上。”
周棠的摄像机对准根须,屏幕上,衔尾人的身影正在环里行走,每走一步,就变成一个人的样子:林建军、张默的父亲、李响、张默、最后变成了念响,眼角的痣清晰可见。“是轮回。”她声音发颤,“所有与回响相关的人,都是衔尾环的一部分。”
往终响之地的路上,念响走在最前面,手腕上的根须像指南针,总能避开危险的裂缝,找到平坦的路。陈野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像极了李响,蹦蹦跳跳的,遇到石头会抬脚踢一下,踢完还会像张默那样蹲下来研究半天。
山谷中央的螺旋湖泊还在,只是湖面的星空倒影里,多了颗明亮的新星,正好嵌在五颗星的中间。念响走到湖边,举起拼合的螺旋,湖面立刻泛起涟漪,衔尾环从水里浮出来,套在她的手腕上,与根须纹路融为一体。
“现在,你也是环上的人了。”湖泊里传来无数人的声音,像所有在回响里停留过的人在说话,“保护好它,就像我们保护你一样。”
念响突然笑了,眼角的痣亮了一下:“我知道呀,李响叔叔说过,环断了,记忆就会跑掉。”
陈野他们站在湖边,看着念响的身影与衔尾环的光融为一体,突然明白——所谓的“衔尾”,不是重复过去的冒险,而是让记忆以新的方式延续。李响的勇敢、张默的执着、他们所有人的羁绊,都通过这枚环,传给了念响,也终将传给更远的未来。
离开山谷时,念响手腕上的衔尾环隐去了,只留下淡淡的纹路,像条普通的手链。周棠的摄像机最后一次拍到衔尾人,他站在湖泊中央,对着镜头挥手,身影渐渐变成透明的膜片,融入湖面的星空,成为第六颗星。
“结束了吗?”念响仰头问陈野。
陈野看着远处的森林,雾气里,李响劈柴的身影、张默采集标本的动作还在隐约晃动,像在说“未完待续”。他摸了摸念响的头:“不,是刚开始。”
后来,念响常常独自走进森林,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看见她回来时,口袋里总装着些奇怪的东西:半片透明的根须、会发光的石头、带着甜味的泉水……她会把这些东西放进纪念馆的玻璃柜里,摆在旧物件旁边,像在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交接。
苏芮的新本子最后一页,画着个大大的衔尾环,环上的每个结都写着名字,从林建军到念响,一个也没少。旁边有行小字,是念响的笔迹:
“环不会断,我们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