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多拉被那诡异的空间乱流狼狈地甩飞,如同一个被随手丢弃的破布娃娃消失在森林深处,留下天穹角斗场一片死寂的真空。震惊、疑惑、恐惧……各种情绪在观战台上弥漫开来,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又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核心观礼台上的灵犀阁主们身上。
颜爵缓缓收回望向林璐璐消失点(实则空无一物)的锐利目光,狐狸眼眯起,脸上惯常的慵懒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他展开折扇,轻轻摇动,扇面上不再是风花雪月,而是急速流转的墨色山水,仿佛在推演着什么。
“好手段。”他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边几位阁主耳中,“无声无息,借力打力,以微澜搅动狂澜……对空间结构的理解堪称恐怖。” 他的目光扫过水王子和冰公主,“二位可曾捕捉到出手之人的气息?”
水王子清漓微微摇头,湛蓝的眼眸深处如同无波的古井:“空间波动纯粹而混乱,掩盖了一切。源头……如蜃影消散。” 他指尖萦绕的水汽无声无息地探查着那片区域,只带回一片虚无的冰冷。那股力量出现得太突兀,消失得太彻底,干净得不像话。
冰公主韩冰晶指尖凝结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六角冰晶,冰晶中心映照着刚才空间碎裂的核心区域。她清冷的眉宇间也染上一丝困惑:“并非仙境的任何一种本源之力。很……纯粹。纯粹到近乎本源规则的‘力’本身。” 她指尖微收,冰晶无声碎裂,化为冰尘飘散,“无迹可寻。”
时间公主时希手中的金色怀表指针停止了转动,她的视线穿透时间的薄纱,回溯着那惊心动魄的一瞬。片刻后,她薄纱后的面容似乎更加凝重,声音带着时间的回响:“时间的河流在此处被强行扰动,但源头……被更高层次的力量遮蔽了。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力’,以及……” 她顿了顿,“……一片银色的尘埃。”
灵公主花翎双手交叠在胸前,粉色的生命光辉如同呼吸般明灭,她温柔的声音带着担忧:“那力量似乎并无恶意,只是阻止了曼多拉的暴行。但如此诡异莫测,终究令人不安。仙境……何时又出现了这样的存在?”
颜爵合上折扇,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打破了阁主间凝重的气氛。他脸上重新挂起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只是眼底深处依旧锐利如刀:“罢了罢了,既然人家不愿现身,我们也不必强求。总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省得颜某今日要血溅当场了。” 他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选拔继续!这等插曲,权当助兴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灵犀阁的守卫仙子和维持秩序的精灵们迅速行动起来,清理着试炼台上残留的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选拔在一种略显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重新开始,只是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和好奇。
而此刻,边缘浮石平台上,林璐璐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恨不得原地变成一粒尘埃。她清晰地感觉到颜爵和水王子冰公主他们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探照灯,一遍遍扫过她所在的区域。虽然【环境拟态】依旧坚挺地发挥着作用,但那种被高阶存在反复探查的压力,还是让她头皮发麻。
“喂,充电宝,”她压低声音,用气音对身边同样紧张兮兮的白光莹说,“你说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吧?我感觉那狐狸眼都快把我盯穿了!”
白光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金色的光翼都紧张地收拢着:“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踹曼多拉的时候不是挺英勇的吗?‘乐子人行动准则’呢?为了看戏连命都不要了?” 她嘴上抱怨,身体却很诚实地靠林璐璐更近了些,共享的灵力形成一个更隐蔽的微光护罩。
“我那是……战略性维持乐子可持续性发展!”林璐璐嘴硬,眼神却有些飘忽,“谁知道曼多拉这么不讲武德搞偷袭?再说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她拍了拍胸口,强装镇定。
白光莹正要继续吐槽,突然,她动作一僵,猛地转头看向某个方向,低呼:“小心!”
林璐璐反应极快,几乎在同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侧面袭来!并非攻击,而是试炼台上两位冰系仙子对决时,一道失控的巨大冰棱被对手的能量冲击波狠狠打偏,如同失控的攻城锤,裹挟着刺耳的破空声和冻结万物的寒气,朝着她们所在的这片边缘浮石平台呼啸砸来!
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覆盖范围极大!
她们所在的平台位置本就偏僻,周围没什么强力防御,平台上的小精灵和弱小的植物仙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一片混乱!
【环境拟态】能降低存在感,但无法免疫物理冲击!林璐璐瞳孔骤缩,大脑瞬间做出判断:躲!必须立刻躲开!但冰棱速度太快,覆盖范围太大,以她现在的位置和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硬躲绝对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林璐璐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并非直接去挡那冰棱,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她的目标是旁边一块半嵌入浮石平台、体积不小的风化岩石!
“喝!”一声低沉的吐气开声,并非多么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林璐璐腰身下沉,右腿如同绷紧的弓弦,调动起体内属于“力牌”的本源之力——那并非磅礴外放的仙力,而是作用于自身筋骨血肉、作用于接触点最本质的“力”!
她的脚,精准地、狠狠地蹬在了那块风化岩石的侧面受力点上!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那块足有半人高、看似坚固的风化岩石,在林璐璐这蕴含了“力牌”本源的一脚下,竟如同被万吨水压机砸中的豆腐,从内部瞬间爆裂开来!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块被赋予了恐怖的动能,如同霰弹般朝着冰棱袭来的方向激射而出!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炒豆般炸响!碎石暴雨精准地撞上了那道失控的巨大冰棱!
冰棱固然坚硬强大,但被如此多高速、动能强劲的碎石从侧面反复撞击、切割、瓦解,其前冲的势头和结构瞬间遭到毁灭性破坏!巨大的冰棱在半空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咔嚓!哗啦——!”
最终,冰棱在距离林璐璐和白光莹所在位置不足五米的地方,彻底崩解!化作漫天晶莹却无害的冰渣和碎块,如同下了一场狂暴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浮石平台上和下方的森林中。
危机解除。
平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冰屑和碎石。侥幸逃过一劫的小精灵们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看向林璐璐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后怕,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那块岩石“恰好”挡住了冰棱。
林璐璐微微喘息,刚才那瞬间的爆发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体内的“力”微微震荡。白光莹惊魂未定地抓住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林璐璐摆摆手,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的左手手腕内侧。
在那里,皮肤之下,一道极其细微、如同最精致银丝编织成的、玄奥的圆形符文印记正散发着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光——【尘痕】。银尘在她公寓里强制刻下的、代表着“所有权”的物理标记。
刚才冰棱袭来的瞬间,那刺骨的寒意似乎激活了这道印记?不,不是激活……更像是这道印记在寒流临体的刹那,自发地、极其隐晦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一层看不见的、极其细微的尘埃屏障瞬间在她体表最外层拂过,将那致命的、足以冻裂灵魂的极寒之气削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削弱,对于最终结果影响不大(主要还是靠她自己踹石头),但在那生死一线的瞬间,任何一丝来自外界的“帮助”,都足以在感官上被无限放大。
林璐璐的心跳,因为这瞬间的感知而漏跳了一拍。她皱紧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印记的位置。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异样的存在感。
“又是她?” 白光莹也注意到了林璐璐的动作和林璐璐手腕上那一闪而逝的微光,脸色微变,压低声音,“这疯女人真是阴魂不散!这鬼东西还能这么用?”
林璐璐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唇,眼神复杂地看向手腕。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似乎还混杂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分辨的异样?是因为那丝微不足道的“保护”?
就在这时,那道冰冷而独特的意念,再次如同滑腻的银蛇,悄无声息地钻入她的脑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或者说,是高位者对蝼蚁挣扎的兴味?
“警惕性尚可,反应也算机敏。只是……” 银尘的声音在她意识里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冰玉相击的质感,“……下次再把自己置于这般险地,吾便亲自替你‘清理’掉那些不长眼的障碍。” 那“清理”二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和绝对的掌控意味。
林璐璐猛地抬头,再次看向穹顶边缘。银尘的身影依旧在光影交界处,模糊不清,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正牢牢锁定着自己,仿佛在欣赏她此刻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屈辱、愤怒、被监视的窒息感瞬间冲散了刚才那点微妙的异样。林璐璐咬紧后槽牙,在脑海里恶狠狠地回敬:“不劳费心!管好你自己吧,偷窥狂!”
意念传递过去,如同石沉大海。银尘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无形的注视,似乎更加强烈了,带着一种洞悉她所有情绪的冰冷玩味。
选拔还在继续,但林璐璐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微微发热的【尘痕】,刚才冰棱袭来时那微妙的感觉,和银尘此刻无声的注视,像两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她心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混乱。
她用力地、带着泄愤意味地,用另一只手的指甲狠狠掐了一下那印记的位置。
细微的刺痛传来,伴随着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银光反击似的闪烁了一下。
“嘶……” 林璐璐吸了口气,烦躁地放下手,低声咒骂了一句,“疯女人!”
穹顶边缘,银尘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粒微尘。那微尘在她指尖跳跃,倒映着下方浮石平台上少女烦躁地掐自己手腕又吃痛低头的生动画面。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在她冰冷的唇角,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