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最后一个清晨，哨声没有像往常一样刺破黎明。沈星野是被窗外的鸟鸣叫醒的，他睁开眼，看到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整齐的格子，像极了训练场的队列线。
“醒了？快收拾东西，赵教官说今天要去靶场。”王磊正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塞进背包，动作比刚来时熟练了不知多少倍。他的旧伤似乎好了些，说话时带着雀跃的尾音。
靶场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赵教官给每个人分发了空包弹，手里的示范枪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持枪时，枪托要顶在肩窝，”他拍了拍沈星野的肩膀，“就像扛责任一样，得找对发力的地方，才稳得住。”
沈星野举起枪，瞄准远处的靶心。准星里的红点微微晃动，他深吸一口气，想起暴雨中匍匐时盯着红旗的专注，手指轻轻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后坐力传来，肩膀却稳如磐石。
“好小子，有准头！”赵教官的声音带着赞许。沈星野放下枪，看见苏清月正对着靶纸出神，她的射击成绩不算顶尖，但每一发子弹都落在靶心周围，像刻意排列的星点。
“你在瞄准同一个地方？”沈星野走过去问。
“嗯，”苏清月点头，“我爸是警察，他说开枪不是为了打中目标，是为了守住该守的线。”她顿了顿，看向远处飘扬的国旗，“就像这些天我们做的一样。”
中午的总结大会上，校长给优秀学员颁奖。念到沈星野名字时，他愣了愣，赵教官却在台下推了他一把：“去吧，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奖，是你们那堆互相扯着往前走的‘泥人’们一起挣来的。”
奖牌挂在脖子上，有点沉。沈星野下台时，看到王磊正给苏清月递纸巾，她的眼睛红红的——不是哭了，是刚才风吹进了沙子。而赵教官站在队伍最前面，背着手，腰杆挺得笔直，阳光在他鬓角的汗珠上折射出光。
离别的哨声吹响时，没人说话。学生们排着队往校门口走，赵教官站在路边，手里还捏着那个装压缩饼干的铁盒。沈星野走过去，把奖牌摘下来，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比饼干顶饿。”
赵教官笑了，又把奖牌塞回来：“拿着吧，以后遇到难事儿了，就想想这奖牌是怎么来的——不是靠你一个人撑，是身边有人搭手，心里有面旗。”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记得常写信，新兵连那小子还等着听你们的故事呢。”
校车启动时，沈星野回头望。赵教官还站在原地，像棵扎根在训练场的白杨树。远处的靶场、玉米地、铁丝网，都被夕阳镀上了金边，那些被雨水泡过、被泥水泡过的日子，突然变得闪闪发光。
王磊捅了捅他的胳膊：“看啥呢？再看教官也不会跟来。”他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赵教官教的急救知识，“对了，国庆去我家，我妈说要给你炖排骨汤，谢你军训时‘救’了我好几次。”
“行啊，”沈星野笑了，“不过得带上苏清月，她背人那劲儿，比你能扛。”
前排的苏清月回过头，手里晃着一张照片——是昨天抢收玉米的农户送来的，照片里，一群浑身是泥的学生围着赵教官，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背景里的彩虹正跨在玉米地上方。
“教官说，这张照片他要贴在新兵连的墙上，告诉他们，啥叫‘党员的样子’。”苏清月的声音清亮，像雨后的晴空。
沈星野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雨水洇过的党章。他知道，军训结束了，但那些在暴雨里学会的事、在泥泞里看清的路、在彼此眼里看到的光，会跟着他一起走下去。
就像赵教官说的，真正的考验从来不在训练场，而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但只要心里那面旗不倒，再难的路，也能走出晴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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