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迷宫适应性考核”的通知贴在学院布告栏最显眼处,羊皮纸边缘被风吹得卷起。
S班和A班的名字列在顶端“核心区”,金光刺眼。
F班的名字蜷缩在羊皮纸最下端角落,像被随手甩下的墨点:
【区域:哀嚎回廊(深层)】
【F班小队:陆沉舟(队长)、鹿小葵、虞疏雪】
“哀嚎回廊?深层?”鹿小葵抱着花盆的手指瞬间冰凉。
蔫苗小葵在她怀里猛地一抖,叶片边缘那点好不容易恢复的淡绿迅速褪去,渗出病态的灰白:“痛…那里…全是痛的哭声…”
陆沉舟盯着那行字,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又是她!又是高危区!
凌朝晖的名字被朱砂笔粗暴地划掉,旁边批注鲜红刺目:“家族任务,缺席。”
一股冰冷的烦躁裹住陆沉舟的心脏。他猛地扭头看向公告栏阴影处——
虞疏雪靠着冰冷的石柱,宽大的灰色帽衫几乎将她吞没。
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小半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巴。
她似乎在…轻微地晃?
像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熄灭。
陆沉舟喉咙发紧,猛地别开脸。
“陆沉舟同学……”鹿小葵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小葵它…状态不太好……”
陆沉舟目光扫过蔫苗叶片上不祥的灰白,又落回虞小葵惊惶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带着初冬寒意的空气,声音硬得像砸在地上的冰碴:
“怕,就退学。”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军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重而孤绝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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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嚎回廊入口像巨兽咧开的漆黑口腔。
阴冷潮湿的风裹挟着断续的、如同指甲刮过骨头的呜咽声,从深处倒灌出来。
空气粘稠,弥漫着陈年血锈和绝望的腥甜。
鹿小葵脸色惨白,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怀里的花盆成了唯一的支点。
蔫苗小葵的叶片彻底蜷缩成灰白的细棍,气若游丝:“哭…好多人在哭…墙在哭…”
陆沉舟打头,战术匕首紧握,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刻意落后了半个身位,将鹿小葵和缀在最后、步履飘忽的虞疏雪,都圈在自己眼角的余光警戒范围内。
通道狭窄扭曲,两侧粗糙的岩壁湿漉漉的,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甜腥。
“跟紧!”陆沉舟低喝,声音在呜咽的风里绷成一条直线。
突然!
前方拐角处,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蠕动着的惨绿色雾气,毫无预兆地弥漫开来!
雾气中,无数细如发丝、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藤蔓,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猛地窜出!
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绿影!直扑队伍最前方的陆沉舟!
“毒噬藤!”鹿小葵失声尖叫!
陆沉舟瞳孔骤缩!匕首本能地横削!
嗤啦!
几根藤蔓被斩断,断口喷溅出粘稠的幽绿汁液,落在旁边的岩壁上,瞬间腐蚀出滋滋白烟和深坑!
但更多的藤蔓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缠上陆沉舟的手腕、脚踝!
剧痛伴随着麻痹感闪电般窜上神经!
“呃!”陆沉舟闷哼一声,动作瞬间迟滞!
一条格外粗壮的毒藤,顶端裂开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带着腥风,噬向他毫无防护的脖颈!
鹿小葵吓得闭眼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影子,如同被风吹动的破布,毫无征兆地飘到了陆沉舟身侧!
是虞疏雪!
面对那噬咬而来的狰狞口器,她甚至没有抬手。
只是极其轻微地侧了侧头。
一股无形的、极其微弱的涟漪,以她为中心,瞬间荡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
那汹涌扑来的惨绿藤潮,却在触及涟漪的刹那——
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
所有疯狂扭动、噬咬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
连藤蔓顶端裂开的口器中滴落的毒涎,都凝固成了幽绿的冰棱!
整个通道,只剩下那惨绿雾气无声的蠕动,和远处断断续续的哀嚎。
陆沉舟手腕脚踝的麻痹剧痛骤然消失!
他猛地挣断身上僵硬的藤蔓,踉跄后退一步,惊骇地看着眼前凝固的藤蔓森林!
又猛地转向身侧!
虞疏雪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侧头的姿势。
宽大的帽衫下,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仿佛刚才那一下“呓语”,抽空了她最后一点力气。
“噗通”一声轻响。
她软软地向前栽倒!
像一截被伐倒的枯木。
“喂!”陆沉舟心脏骤停!本能地伸手!
手臂穿过凝固的藤蔓缝隙,险之又险地在她额头撞上冰冷岩壁前,托住了她下沉的肩膀!
入手的感觉轻飘飘的,冰冷,单薄得可怕。
帽檐滑落,露出虞疏雪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陆沉舟半跪在地,手臂僵硬地托着她,另一只手还紧握着匕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看着怀里这张苍白脆弱的脸。
又看看四周凝固的、散发着致命毒性的幽绿藤蔓。
刚才那冻结一切的呓语……和此刻这风中之烛般的虚弱……
巨大的割裂感几乎撕裂他的神经!
“疏雪!”鹿小葵扑过来,眼泪断了线,“她怎么了?!”
“不知道。”陆沉舟声音干涩,手臂肌肉绷紧,小心翼翼地将虞疏雪放平在相对干净的地面。
他扯下自己的战术外套,卷成一团,垫在她颈后。
动作生硬,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看好她。”陆沉舟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冷硬。
他看向那片凝固的惨绿藤蔓,眼神锐利如刀。
考核官提前投放针对性镜像?这已经不是刁难,是谋杀!
他握紧匕首,指关节发出爆响。
“跟紧我,找路。”
他不再看地上昏迷的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孤狼,一头扎进那片被“冻结”的死亡藤蔓森林。
鹿小葵抹了把眼泪,用力点头,抱着花盆紧紧跟上。
蔫苗小葵灰白的叶片微微颤抖,细声指向通道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岔口:“那边…墙哭得…轻一点…”
陆沉舟挥刀劈开挡路的僵硬藤蔓,幽绿的毒液溅在靴子上,腐蚀出白烟。
他步伐坚定,为身后两个“累赘”,劈开一条生路。
冰冷的愤怒在胸腔里燃烧。
藤蔓深处,似乎有更幽暗的东西在蠕动,窥伺着这支伤痕累累的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