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边黎汐与燕迟之间气氛微妙。而另一侧，方才那位指挥若定的路人大夫已快步走到秦莞面前，脸上洋溢着惊喜与熟稔的笑容。

万能配角小师妹！果然是你！

秦莞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眼中也瞬间绽开明亮的光彩，语气带着亲昵与意外。

秦莞师兄！你怎么会在此处？

万能配角沈——

久别重逢的喜悦尚未铺开，秦莞眼见师兄孙慕卿面露激动，嘴唇微张，似要脱口唤出那个禁忌的名字——“沈莞”。

秦莞心头一紧，不及细想，立刻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挽住孙慕卿的手臂，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头。

秦莞师兄！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我们借一步说话！

说罢，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将一脸茫然的孙慕卿带离了人群，朝着街角僻静处匆匆走去。

燕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光微转，落在身旁的黎汐身上，只见她望着秦莞匆忙离去的背影，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无奈。

人群渐散，街角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黎汐目光从秦莞离去的方向收回，转而看向燕迟，眸色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黎汐世子殿下，可还记得欠我一个承诺？

燕迟迎上她的视线，神色亦肃然起来。

燕迟自然记得。你需要我应承何事？

黎汐向前半步，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如同烙印。燕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波澜，他深深看着黎汐，而黎汐依然毫无退缩，目光坚定如磐石。

黎汐我要你承诺，关于小碗儿的身世，在晋王案真相大白之前，绝不容许他人知晓。

燕迟你……确定要以此兑现承诺？此事关乎重大，一旦出口，便再无反悔余地。

黎汐还望世子殿下，信守诺言。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无声的盟约在两人之间落定，将秦莞的秘密与未来的风波紧紧系于燕迟的一句承诺之上。

燕迟的目光灼灼，似要将黎汐此刻的决然神情刻入心底。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片刻，他终是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仿佛卸下了某种重负，又似承接了更深的重量。

燕迟好。我答应你。

他应得干脆，没有丝毫犹豫。然而，话音落下，他并未移开视线，反而更近一步，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恳切与关怀。

黎汐多谢世子殿下！

燕迟黎汐。

燕迟但我希望……往后你多做考量时，也能将自己放在前面。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比方才的承诺更显沉重。它穿透了公务的藩篱，直指黎汐总是将他人置于自身之前的习惯，流露出燕迟深藏于心的在意。

黎汐被燕迟那句直白关切搅得心绪微乱，下意识地轻咳一声，含糊应道。

黎汐……嗯。

见她并未直接回避，燕迟眼底悄然浮起一丝清浅笑意。恰在此时，一旁的白枫伸长脖子望着街角方向——只见秦莞正与孙慕卿低声交谈，神色间透着熟稔与亲近。

白枫忍不住凑近黎汐，压低声音好奇道。

白枫黎大人，那位真是秦娘子的师兄？瞧着……师兄妹感情可真好啊！

他话音未落，燕迟已瞥见白枫几乎要贴到黎汐身侧说话的距离，眉头倏然一蹙，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黎汐轻轻带向自己身边，隔开了白枫，语气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凉意：

燕迟白枫！人家师兄妹关系如何，黎大人如何得知？

那眼神如冷刃般扫过，白枫浑身一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踩了雷区。

白枫被自家主子那记冷眼瞪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白枫属下……属下就是随口一问嘛……

黎汐瞧着这主仆二人一个乱吃飞醋、一个委屈巴巴的模样，眼底倏地掠过一丝狡黠。她故意侧身往燕迟那边靠了半步，仰起脸，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慢悠悠道：

黎汐世子殿下这般紧张……

黎汐莫非是怕我学小碗儿，也与什么师兄故交……走得近了？

燕迟耳根瞬间漫上薄红，偏偏还要端着，一把扣住她捣乱的手腕压低声音。

燕迟黎、汐——

燕迟你非要在这大街上演一出'醋海生波'？

一旁的白枫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之间骤然升腾的暗流：不是……刚才明明在说秦娘子的事，怎么火又要烧回我身上了？！

黎汐故作委屈地拖长了语调，眼尾却翘起狡黠的弧度，踮脚凑近他耳畔，温热气息拂过他颈侧，她故意停顿片刻，欣赏着他骤然紧绷的下颌线。 黎汐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眉眼弯弯地应声。

黎汐哎呀呀，世子殿下这可真是冤枉下官了——

黎汐师兄嘛……下官是真没有。不过嘛……

黎汐师弟倒是一大堆呢，个个，眉眼弯弯地应声。轻年力壮，嘴甜得很~

燕迟刚缓和的脸色又是一凝，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堵在了喉间：

燕迟黎、汐——

黎汐我在呢！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燕迟看着她这副分明是故意惹火又摆出无辜模样的神态，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带着纵容的无奈叹息，抬手揉了揉眉心。

黎汐见好就收，眼见调戏得差不多了，终于敛了玩笑神色，指尖轻轻掸了掸他方才被自己扯皱的袖口，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

黎汐好了，不闹你了。走吧去找小碗儿！

一旁的白枫默默望天：这哪儿是绣衣司的黎大人，分明是专门来克主子的祖宗……

黎汐见秦莞与孙慕卿叙话暂告一段落，便扬声唤道。

黎汐小碗儿！

她目光随之落在一旁的孙慕卿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审视。

黎汐阁下便是小碗儿的师兄？

万能配角在下孙慕卿，药王谷门下。不知二位是？

不待黎汐开口，燕迟已向前半步，身形不经意间将黎汐护了半侧，声音沉稳：

燕迟睿王世子，燕迟。

黎汐绣衣司司政，黎汐。

孙慕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目光在黎汐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语气带着几分探究：

万能配角原来便是黎大人。久仰。

万能配角就是您让我这小师妹……做了那验尸断案的仵作之行？

他话中听不出喜怒，却意味深长。

万能配角幸会。

说罢，他下意识地绕着黎汐与燕迟踱了半步，似是想仔细打量这位“拐带”了师妹的司政大人。燕迟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恰好挡去了孙慕卿投向黎汐的大部分视线，姿态虽自然，维护之意却显而易见。

万能配角师妹啊！我观此二人呢，神情俱佳，五官之行，格局不错，或许可以助之一助！

秦莞师兄所言甚是有理！

万能配角听闻荆州有一个小医仙，师妹是否认识？

秦莞但笑不语，目光微转。一旁的黎汐却忽然轻笑出声，那笑意未及眼底，她一步步缓缓走向孙慕卿，步履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替秦莞回答了这个问题。

黎汐看来孙公子，不知道小碗儿就是传说中的小医仙！

万能配角哈…哈哈，走了，走了！

秦莞师兄去哪？

万能配角我此番出谷游历，自是哪有名医就去哪！

万能配角师妹啊，你这个溺水急救的法子我看了，不错啊，有进步，小医仙之名，当之无愧，待日后相遇啊，我们在一较高下。走了啊！

说罢，竟真就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晃晃悠悠地汇入了人群，来得突然，去得也潇洒。

黎汐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秦莞，语气带着几分难以评价的玩味。

黎汐小碗儿，你这师兄……倒是……

燕迟放荡不羁。

秦莞望着师兄离去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向黎汐和燕迟，轻声解释道。

秦莞我师兄他一向如此随性自在，若有言语不周、举止不恭之处，还望汐汐与殿下莫要介怀。

黎汐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全无半分不悦。

黎汐无妨，真性情之人，何必拘泥虚礼。

燕迟看不出来，黎大人倒是欣赏这般性情之人。

黎汐自然欣赏。人生在世，能得几个这般真性情的朋友，岂不是一大快事？

她说着，便自然地与秦莞一同走向马车，侧首对燕迟示意。燕迟见状，只得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地跟上。

黎汐时辰不早，先送你回秦府庄子。待你帮秦隶处理完家中琐事，我再来接你。

秦莞嗯，好。

一路无话，燕迟骑马护卫在侧，马车载着黎汐与秦莞缓缓驶向郊外庄子。临近院落，黎汐掀开车帘。

黎汐小碗儿，京城忠勇侯府的人到了！

秦莞那你与世子殿下暂且不要露面为好，我先去应对。

黎汐点头应下。待马车停稳，她与燕迟隐入道旁树影暗处，目送秦莞独自步入庄子。

黎汐你说，忠勇侯府此时派人前来，究竟是何用意？总不至于是专程来替秦家三房出头的吧？

燕迟无论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日后自有分晓。你无需忧心——

燕迟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黎汐闻言，挑眉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傲然的弧度：

黎汐世子殿下多虑了。以我的身手，眼下还真没什么人能轻易伤到我。

黎汐当然，暗箭难防，这个除外。

燕迟与黎汐在庄外林影间静立片刻，目光掠过那紧闭的庄门，确认秦莞安然入内后，周遭只余风声过耳。

燕迟走吧。

黎汐微微颔首，二人这才转身，身影悄然沿着来路姗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