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旧书店的初遇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穿过青石板路，陈尘抱着怀里最后一摞打包好的旧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站在“时光褶皱”旧书店的木质门楣下，抬头望着那块被岁月磨得发亮的牌匾，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毕业后接手的第三家旧书店，也是她最没把握的一家——坐落在老城区深处，周围被咖啡馆和网红手作店包围，像个固执守着时光的老人。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风铃清脆地晃了晃。陈尘将书放在柜台后的旧木桌上，指尖划过桌面上一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前店主说的“镇店之宝”，据说是民国时一位读书人留下的。她弯腰整理散落的书页，鼻尖萦绕着纸张受潮的霉味与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这是她从小就熟悉的味道。

“请问，有1987年版的《百年孤独》吗？”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安静的店里响起，陈尘吓了一跳，手里的《安徒生童话》啪嗒掉在地上。她慌忙起身，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几本书哗啦啦砸下来，正好落在来人脚边。

“对不起！我……”陈尘的话卡在喉咙里。

站在面前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书，指尖修长干净，骨节分明。阳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连额前微垂的碎发都染上了暖意。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初秋的湖水，此刻正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看着她。

“没关系。”男人将书递还给她，目光扫过她沾了灰尘的指尖，“吓到你了？”

陈尘接过书，脸颊发烫，胡乱摇摇头：“不、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你说要找1987年的《百年孤独》？”她转身在柜台后翻找登记册，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颤，“我们店确实收过几本，但版本太多，我得查查……”

男人安静地站在柜台前，没有催促。陈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忙碌的手上，那目光并不灼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她翻到登记页，手指点在一行小字上：“找到了！在二楼左转第三个书架，红棕色封皮的那本。”

“谢谢。”男人颔首，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陈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她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耳垂，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十分钟后，男人拿着书下楼，封面上果然是磨损的红棕色。他将书放在柜台上，陈尘低头扫码，屏幕上跳出价格。她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视线，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一共五十六元。”陈尘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男人拿出手机付款，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店主：陈尘”。他轻声念出她的名字：“陈尘？”

“嗯？”陈尘抬头。

“尘埃的尘？”

“是。”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妈说，希望我活得像尘埃一样，自由又坚韧。”说完她就后悔了，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些太奇怪了。

男人却像是认真思考了这句话，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很好的名字。我叫苏泓，泓水的泓。”

陈尘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苏泓，像山涧里清澈的深水，和他的人一样，带着沉静的力量。她将书用牛皮纸包好，系上麻绳，递给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两人同时缩回了手。

“谢谢。”苏泓接过书，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陈尘突然叫住他，从柜台下拿出一枚书签，那是她昨天刚拓印的银杏叶标本，“这个……送你。旧书配旧书签，比较搭。”

苏泓看着她递来的书签，叶脉清晰可见，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金色。他接过书签，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谢谢。我会常来的。”

木门再次关上，风铃又响了起来。陈尘靠在柜台上，看着窗外男人走远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傍晚整理书架时，陈尘在最底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没有名字，她好奇地翻开，第一页用钢笔写着一行字：“所有伟大的故事，都始于一次不经意的相遇。”字迹遒劲有力，和上午那个叫苏泓的男人的字迹，竟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