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我就醒了。
不是自然醒，是被疼醒的。腰侧的肌肉酸得发僵，稍微动一下就牵扯着钝痛，提醒着昨晚又一次发生的、让我恶心到骨子里的事。
宋锦川还没醒，呼吸均匀地洒在我后颈。他比我矮一个头，蜷缩起来像只猫，手臂却死死环着我的腰，力道大得像要嵌进我骨头里。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他打篮球磨出来的，以前他总得意地举着双手跟我炫耀，说自己快赶上校队了。
可现在，这双手带给我的只有恐惧。
刚挪到床边，手腕突然被攥住。宋锦川没睁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哥，去哪？”
“放开。”我抽回手，指尖的触感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下意识地在睡衣上蹭了蹭。
他这才睁开眼，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刚好落在他眼底。那里面没有少年人该有的清澈，只有一片沉沉的阴翳，像藏着风暴的海。
“早饭想吃什么？”他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间，露出背上我昨晚挣扎时抓出的红痕。他像是毫无所觉，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去买你爱吃的豆浆油条。”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荒谬又无力。他好像真的以为，只要用那个视频拖着我，我们就能像这样“和平共处”下去——他扮演着体贴的弟弟，我扮演着被迫顺从的哥哥，假装这一切扭曲的关系都合情合理。
“宋锦川，”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就不怕爸妈发现吗？”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他们不会的。哥，只要你听话。”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我面前，抬手想碰我的脸。我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恢复如常，转身套上校服：“我去买早饭，你再睡会儿。”
门关上的瞬间，我冲进浴室。冷水泼在脸上，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脖子上还留着若隐若现的红印。
我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暗着。我知道，那里面藏着能毁掉我的东西。宋锦川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楼下传来开门声，是他买早饭回来了。紧接着，是他轻手轻脚上楼的脚步声。
我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水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
门被推开，宋锦川拎着早餐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乖巧的笑：“哥，快吃吧，油条还热着呢。”
我看着他，看着这份用威胁换来的“体贴”，突然觉得，这个家早就不是家了。
这里是我的囚笼，而他，是拿着钥匙的狱卒。
我没动那碗豆浆油条，胃里堵得厉害，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宋锦川也不催，自己坐在书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眼睛却时不时往我这边瞟，像在确认我没有逃跑的迹象。
“今天要月考，”他突然开口，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聊天气，“哥，你物理笔记借我看看？”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好像我们还是昨天那个会凑在一起讨论题目的兄弟。可那本摊在他手边的物理笔记，封面上还留着我昨晚挣扎时蹭到的污渍。
“不借。”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捏着油条的手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却没发作，只是低声说：“好吧。”
吃完早饭，他背上书包准备出门，临到门口又转过身，目光在我脖子上转了一圈，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围巾递过来：“今天降温，围上吧。”
那是我去年生日给他织的围巾，针脚歪歪扭扭，他当时还笑着说像毛毛虫，却天天戴在脖子上。
我看着那条灰扑扑的围巾，胃里一阵翻搅，几乎要吐出来。
“拿走。”我别过脸，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的手僵在半空，围巾掉在地上。过了几秒，他弯腰捡起来，叠好放进书包，声音低得像叹息：“晚上我等你。”
门关上的瞬间，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书包就在脚边，我甚至想抓起它立刻逃离这个家，逃到一个宋锦川找不到的地方。
可我不能。
手机里的视频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我稍有异动，那把刀就会落下来，把我和这个家一起劈得粉碎。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刺眼，楼下有背着书包的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过，他们的脸上带着少年人该有的朝气，而我却像活在不见天日的阴沟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同桌发来的消息，问我上午要不要一起去占图书馆的位置。我盯着屏幕上“图书馆”三个字，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人？
脖子上的红痕，眼底的青黑，还有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恐惧，根本藏不住。
我回了句“不舒服，不去了”，然后把手机扔回床上。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
倒计时今晚的到来。
倒计时我彻底崩溃的那一天。
我走到书桌前，翻开课本，可那些熟悉的公式和文字在我眼里全都变成了宋锦川的脸，变成了手机里不堪入目的画面，变成了他那句带着威胁的“哥，晚上我等你”。
课本从我手里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蹲下去，抱住膝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可能，永远也逃不掉了。
我在地上蹲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缓缓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课本，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突然觉得很可笑。以前总想着考个好大学，离这个小城远一点，现在才发现，无论我逃到哪里，宋锦川布下的网都能牢牢罩住我。
手机又响了，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问我为什么没去上课。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指尖在“请假”两个字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锁了屏。
没法解释。说我生病了？可声音里的颤抖瞒不住。说家里有事？总不能说我被亲弟弟困在家里。
我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高领毛衣套上。领口勒得脖子发紧，却刚好遮住那些碍眼的红痕。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但至少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了。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我走过去，看见水槽里堆着昨晚没洗的碗。那只印着小熊图案的碗是宋锦川的，他从小就喜欢这个，吃饭都要用这只。
我打开水龙头，冷水哗哗地流着，泡沫沾满了双手。那些油腻的污渍很好洗，可皮肤上残留的触感，心里压着的恐惧，却怎么也洗不掉。
洗到一半，手机响了。是宋锦川。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手指攥得发白，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
“哥，你没去上课？”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班主任在群里问了。”
“关你什么事。”我咬着牙说。
“我跟老师说你发烧了，”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哥，你别乱跑，等我放学回来。”
“宋锦川，”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到底要这样多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一辈子。哥，我们是兄弟，本来就该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
这三个字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我心上。我几乎能想象出未来的日子——每天活在他的威胁里，晚上被迫走进他的房间，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直到彻底疯掉。
“神经病。”我骂了一句，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窗外的太阳慢慢爬到头顶，又一点点沉下去。我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光影在地板上移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直到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才猛地回过神来，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宋锦川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点疲惫，看到我坐在沙发上，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哥，我回来了。”
他脱下书包，伸手想碰我的额头：“烧退了吗？”
我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却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进厨房：“我煮面条给你吃。”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荒谬。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关心哥哥的好弟弟，把这一切扭曲的关系当成了理所当然。
面条很快煮好了，他端着碗走过来，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是我以前最喜欢的样子。
“快吃吧，”他把筷子递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胃里一阵翻搅，突然站起来：“我不吃。”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神里的阴翳越来越浓，像要滴出水来：“哥，你又想不听话了？”
他的手慢慢摸向口袋，那里放着他的手机。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一阵绝望。
我知道，今晚又逃不掉了。
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手机壳，那层冰凉的塑料外壳像是毒蛇的鳞片，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吃。”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宋锦川的手收了回去，脸上又慢慢漾开笑意，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依旧是一片沉沉的阴翳。“这才对嘛，哥。”他把碗筷往我面前推了推，“快吃，蛋要凉了。”
我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送，却像嚼着碎玻璃，每咽一口都觉得喉咙火辣辣地疼。荷包蛋是溏心的，蛋黄流出来，黏在碗壁上，像一块洗不掉的污渍。
“今天月考怎么样？”我没话找话，只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还行，”他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头也不抬地说，“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跟你笔记上的题型差不多。”
我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原来他早上要笔记是真的想做题，不是随口找的借口。这个认知让我更加荒谬——他能一边用视频威胁我，一边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关心考试，仿佛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任何冲突。
吃完晚饭，他收拾碗筷去厨房，我坐在沙发上，像坐以待毙的囚徒。墙上的钟走得格外慢，每一秒都像在凌迟我的神经。
他从厨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苹果，递了一个给我：“哥，吃苹果。”
我没接，他就自己咬了一口，坐在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电视开着，演着无聊的偶像剧，没人看，只是为了填补这死寂的空间。
九点半的时候，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哥，时间差不多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冰凉。
“我……我想洗个澡。”我找了个借口，只想再拖延一会儿。
“好啊，”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等你。”
我冲进浴室，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热水哗哗地流着，我却没脱衣服，只是任由水流打湿我的头发和衣服。镜子里的人眼神空洞，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到底该怎么办？
告诉爸妈？他们会相信吗？一个是品学兼优的高二儿子，一个是看似乖巧的初三儿子，谁会相信弟弟会做出这种事？更何况，还有那个视频……
报警？警察会管吗？这是家事，还是……乱伦？我不敢想，光是想到“乱伦”这两个字，我就觉得恶心到浑身发抖。
水声停了，我知道，该面对的终究躲不过。
我打开浴室门，宋锦川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条毛巾，眼神沉沉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哥，擦擦干。”他递过毛巾。
我没接，径直走向他的房间。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像踩着刀尖，鲜血淋漓。
他跟在我身后，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的灯光依旧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和昨晚、前晚一样，令人窒息。
“哥，”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声音低得像梦呓，“别想着逃了，你逃不掉的。”
我闭上眼睛，一行眼泪无声地滑落。
是啊，我逃不掉了。
只要那个视频还在他手里，只要我们还是兄弟，我就永远也逃不掉这个名为宋锦川的囚笼。
他的呼吸喷在我颈窝，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气息，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我僵在原地，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哥，你放松点。”他的手轻轻抚过我后背，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可我只觉得皮肤像被虫子爬过，恶心地发麻。“我不会弄疼你的。”
“放开。”我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牙齿却咬得死死的，牙龈渗出血丝。
他不仅没放，反而抱得更紧，下巴在我肩膀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兽：“哥，别对我这么凶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我控制不住……一想到你会离开我，我就害怕。”
“离开？”我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宋锦川，你用那种东西绑着我，这叫什么？这叫囚禁！”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手臂的力道松了松。我趁机挣脱开，转身看着他，灯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哥，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爸妈总说你以后要考去外地的大学，我一想到以后看不到你，就……”
“所以你就录那种视频？”我打断他，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留住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委屈，有偏执，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疯狂：“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走。哥，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不需要！”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宋锦川，我是你哥！不是你用来满足变态心思的工具！”
“我不是变态！”他突然激动起来，眼睛红得吓人，“我喜欢你是真的！哥，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喜欢？”我指着他的手机口袋，声音冷得像冰，“用威胁和强迫换来的，也叫喜欢？”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这个平时眼神阴翳、手段狠戾的少年，此刻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可我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翻江倒海的厌恶和绝望。
“我把视频删了好不好？”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里带着乞求，“哥，我删了，你别生气了，也别想着走了，行不行？”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删了？他真的会删吗？
可看着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阴翳，我又清醒过来。他怎么可能删？那是他唯一能困住我的枷锁。
“不用了。”我抽回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留着吧，留着提醒我，我有个什么样的弟弟。”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也停了，眼神里的委屈被一种冰冷的愤怒取代。“哥，你非要逼我吗？”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被欲望和偏执吞噬的、我的亲弟弟。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诡异，伸手摸出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再让你看清楚点。”
屏幕亮起，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再次闯进我的视线。我猛地别过脸，胃里一阵翻搅，几乎要吐出来。
“关掉！”我吼道。
他却没关，反而拿着手机一步步逼近，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笑意：“哥，你看，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只要你听话，这视频就永远不会有人看到。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你教我做题，我给你买早饭，不好吗？”
“不好！”我猛地推开他，他没站稳，踉跄着后退几步，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裂了一道缝。
他愣住了，看着地上的手机，又抬头看着我，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
“哥，”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不该碰它的。”
我看着他捡手机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逼疯了他。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转身就想跑。
可他比我更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去哪？”他的眼神阴沉沉的，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游戏还没结束呢。”
我被他拽着摔在床上，后背撞在床板上，疼得眼前发黑。他扑上来按住我，膝盖顶着我的腿，双手钳住我的手腕，将它们按在头顶。
“宋锦川！你放开我！”我拼命挣扎，床单被揉得乱七八糟，汗水浸湿了额发。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低头看着我，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哥，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呼吸喷洒在我脸上。我死死闭着眼，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罪恶和绝望。
我知道，今晚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而这样的夜晚，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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