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在梳妆台上，我望着铜镜里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一夜未眠，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灰，发髻也散了大半。
"娘娘，奴婢给您重新梳头。"小桃端着铜盆进来，手一抖，水溅出来打翻在地。
我转头看她，她慌忙蹲下收拾，不敢与我对视。
"无妨。"我轻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外头传来宫女低声的议论："太子殿下昨晚没留宿......"
我手指轻轻摩挲着昨日亲手写下的协议，纸张边缘已被我摸得微微发皱。镜中倒影里，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原来一夜未归，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正殿外廊上，小桃去取热水，经过回廊时与另一宫女低语。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传进我的耳朵。
"听说太子今早特意绕道来看过。"
"嘘...小心隔墙有耳。"
我站在窗边听着，手指收紧，片刻后恢复平静。
他终究还是来了。
我轻声自语，像是对窗外的风说："来了又如何？走了的人，总归是要走的。"
赵德全来时，手里拎着一盒新贡的香露。
"娘娘年轻貌美，陛下只是……一时迷障。"他将盒子放在桌上，语气试探。
我接过，淡淡地道谢，却不接话。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娘娘愿意低头……"
我抬眼直视他："总管误会了，我与陛下早有协议。"
赵德全叹息一声，告退离去。临走前，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御书房内，李承泽坐在案几前，手中朱笔迟迟未落。
他抬头望向窗外，思绪却飘到凤仪宫那盏彻夜未熄的灯。
昨夜他坐在角落，看着沈清瑶独自枯坐到天明。她未曾看他一眼，连最后的告别都平静得不像话。
他手中帕子无意识攥紧又松开，帕角绣着"婉儿"二字，针脚细密，是林婉儿亲手绣的。
他忽然起身，赵德全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行至凤仪宫门前，他驻足。
宫门紧闭，阳光洒在台阶上，照得石砖泛白。他伸出手，似要推门，却又收回。
赵德全轻声劝阻："陛下三思。"
沉默良久，终是转身离去。
我在帘后看见他的背影，心跳漏了一拍。
他穿着素色长袍，肩线笔直，脚步沉稳。那抹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远离，仿佛带走了什么。
我手微微颤抖，却仍强自镇定。
缓缓放下帘子，闭门不出。
心中泛起涟漪，却告诉自己："该结束了。"
夜深，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李承泽独坐案前，手中笔尖悬停，墨迹晕染开来。
他写下两个字：婉儿。
反复描摹，笔锋凌乱。最终用力划去，墨痕深深嵌入纸中。
他望着窗外明月出神，眼神晦暗不明。
赵德全默默收起纸张，若有所思地看了皇帝一眼，转身退下。
次日清晨，我正在偏殿用早膳，赵德全又来了。
这次他带来的是太后赏赐的补品，说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太后娘娘疼您呢。"他笑着递上。
我接过，道谢，语气平淡。
他顿了顿，又道："娘娘……真不打算争取一下？"
我抬眸看他："争什么？争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争一个名存实亡的位置？"
赵德全沉默片刻，叹息："您倒是比陛下想得明白。"
我笑了笑，笑容很淡："不是想得明白，是看得透。"
他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躬身告退。
午后，我去花园散步，遇见了李昭宁。
她一身素雅长裙，立在海棠树下，手中拿着一本书，神情宁静。
"妹妹今日气色不好。"她合上书，看向我。
我摇头："不过是昨夜睡得浅了些。"
她目光微动，似有所觉："昨夜的事，我听说了。"
我垂眸："姐姐消息倒是灵通。"
她走近几步，声音轻柔："你是个聪明人，比我弟弟强得多。"
我苦笑："可聪明人也有看错的时候。"
她轻叹："错的不是你，是他。"
我看着她，许久才道："姐姐，我想离开这里。"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你要废后？"
我点头："他已签下协议，我随时可以走。"
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真的决定了？"
我望着远处，声音坚定："是，该放手了。"
夜幕降临，我坐在偏殿窗前，看着满天星辰。
小桃端来一碗安神汤，轻声道："娘娘，趁热喝了吧。"
我接过，一口饮尽。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娘娘，奴婢听闻……林婉儿被召入东宫了。"
我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知道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娘娘……"
我笑了笑："没什么，本就该如此。"
可心底，还是泛起一阵说不出的苦涩。
御书房内，李承泽翻着奏折，心却不在其上。
赵德全在一旁伺候，见他神色恍惚，忍不住开口："陛下，林婉儿已经安排妥当。"
他点头，却没说话。
许久之后，他忽然问："她……今日可好？"
赵德全一怔，随即答道："回陛下，娘娘用过早膳便去了花园，后来见过长公主。"
他沉默片刻，又问："她……可说过什么？"
赵德全迟疑："她说……她想离开。"
李承泽猛地抬头："她要走？"
赵德全点头："她说陛下已签下协议，她随时可以走。"
李承泽站起身，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他忽而停下，低声道："不行，不能让她走。"
赵德全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喃喃自语："我还没告诉她……我其实……"
话未说完，他自己先停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去挽留她。
他是皇帝，可她不是他爱的人。
他不该留她。
可他偏偏放不下。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
梦里都是他昨夜坐在角落的身影，手中帕子被捏得皱巴巴的。
醒来时，窗外月光如水。
我起身走到桌前，取出一张纸，提笔写下：
"沈清瑶，从今日起，不再为人所困，不再为人所扰。你既无情，我便无爱。"
我将纸叠好，放进抽屉最深处。
天还未亮，我便起身，换上素衣。
我知道，是时候了。
我要带着那份协议，离开这个囚禁我心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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