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凤仪宫的雕花门上凝着一层薄霜。我伸手抚过那冰凉的木纹，指尖在晨雾里微微发颤。
“娘娘……”小桃抱着包袱站在身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没回头，轻声道：“走吧。”
朱红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寒气扑面而来。我裹紧了斗篷，抬脚跨过门槛。这一步踏出去，便再也不是皇后了。
走过御花园时，海棠花瓣落在肩头。我记得初入宫时，李承泽曾站在这树下对我说：“清瑶，日后你便是六宫之主。”那时他目光温柔，语气笃定。
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小桃在我身后轻声说：“昨夜林婉儿被召进东宫了。”
我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前行：“知道了。”
她不敢再说什么，只默默跟着我往前走。
转过太极殿，一股熟悉的香气飘来。那是林婉儿惯用的香露，淡淡的，带着一丝甜腻。我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赵德全从侧门走出，拱手道：“娘娘当真不回头？”
我看着他：“总管可曾见过回头的河水？”
他叹息一声，没再劝。
宫门就在眼前，晨光微熹。我握紧手中那份协议，纸张边角已被我摸得发皱。
“娘娘，陛下昨夜彻夜未眠。”赵德全低声说。
我冷笑：“想必是思念婉儿的时光。”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心头一跳，本能地转头望去。
果然是他。
李承泽一身素色长袍，发带散乱，衣襟未整，显然是从御书房直接跑来的。他冲进晨雾中，几步来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不能走！”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我用力挣脱：“陛下是要扣押废后？还是赐死？”
他踉跄后退一步，眼眶泛红：“我不是……我是真的……”
我打断他：“迟来的悔意，不过是执念罢了。”
他神色痛苦，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清瑶，你不是这样的人。”他终于开口，“你不会就这样走了。”
我望着他，声音平静：“可我已经走到这里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拉住我，却又停在半空。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那股子想碰又克制住的劲儿。
“你可知我为何迟迟不肯立后？”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因为我始终觉得，你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苦笑：“可你心中最爱的，从来都是林婉儿。”
他眼神一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不是的。”他声音颤抖，“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真的放不下你。”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清明：“不是放不下，是你从未真正放下执念。”
他怔住了，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
“你还记得大婚那夜吗？”我问他，“你说过，你会护我一生。”
他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可你护的是你的执念，不是我。”我继续说，“你想要一个完美无瑕的皇后，而不是真实的我。”
他嘴唇紧抿，拳头握得发白。
“我不是林婉儿。”我直视他的眼睛，“我也不愿做她的替身。”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我逼至墙角，气息灼热。
“可我就是放不下你！”他咬牙切齿，“你明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好，只是……只是我太蠢了。”
我看着他，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控的模样。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声音轻得像风，“你错过了最该珍惜的时光。”
他猛地将我抱住，力道大得让我喘不过气。
“别走……”他声音哽咽，“求你，别走。”
我推开他，泪水却悄然滑落：“你连真心都给了别人，拿什么来留我？”
他怔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
“李承泽，”我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字，“你是个好皇帝，但不是个好丈夫。”
说完，我转身迈出宫门。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头，可我不能回头。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想是御笔落地。
“回来……”他嘶哑的声音随风飘来。
我没有停下，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宫门外，一辆马车静静等候。我上了车，帘子落下的一瞬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吼。
赵德全站在宫门前，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久久未动。他悄悄将袖中一封信压得更深了些。
不远处的高台上，一道素雅身影悄然转身离去。
宫门缓缓闭合，将过往尽数关在宫墙之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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