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窥探

凌天罡端着茶杯的手，静止不动。

澄澈的茶汤里，倒映不出他眼底此刻掀起的任何波澜。

他赢了。

用一场荒诞到极致的闹剧，将旧世界的联盟连同他们的尊严与逻辑，一同碾成了漫天飞舞的彩色纸屑。

他收获了足以让华夏国运指数冲破历史记录的震撼值。

但现在，系统递上了一张代价高昂的账单。

一个笑话，换来了整个世界的关注。

也换来了世界之外的窥探。

“简直是胡闹！”

芙宁娜的抱怨声，像一颗石子，砸破了休憩空间的宁静。

她从沙发角落里弹起，精致的裙摆随着她烦躁的踱步而来回摇晃。

“那根本不是战斗，更不是审判！那只是……一场粗俗、低劣、毫无章法的，对美学的公开谋杀！”

她对花火那场惊世骇俗的“派对”依旧耿耿于怀。

在她看来，用橡胶鸭和洗脑神曲击败敌人，是对“胜利”这个词汇最深重的玷污。

“力量，应该伴随着威严与壮美！”

“正义，需要用最华丽辉煌的乐章来颂扬！”

“下一次，必须由我出场！我要让全世界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能涤荡灵魂的审判歌剧！”

水神大人紧握小拳头，湛蓝的眼眸里燃烧着身为“枫丹首席审判官”的熊熊斗志。

另一边，钟离正为自己添上一杯新茶，动作不疾不徐。

他似乎并未在意芙宁娜的慷慨陈词，那双沉淀着千古岁月的鎏金眼眸，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凌天罡。

“以普遍理性而论。”

帝君的声音响起，平稳而厚重，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精准落下的棋子。

“凡事皆有代价。”

“当一场‘玩笑’足以动摇世界的根基，它本身，就不再是玩笑了。”

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界外”或“裂痕”的词汇。

可他那洞穿万物的目光，却让凌天罡确认，这位岩之神，以他自己的方式，感知到了某些变化。

那是法则层面，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致命的松动。

“‘契约’的本质，是在混沌中建立秩序。”

钟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金石之响。

“而那位‘欢愉’的信徒，她在秩序的边缘，打开了一扇门。”

“一扇，通往更深邃混沌的门。”

“门外的风景，未必是这个世界，想要看到的。”

帝君的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精准地劈在凌天罡的心中，与那条系统警告，完美重叠。

花火的胜利，是一次性、不可复制的降维打击。

她用“不讲道理”的方式，摧毁了所有讲道理的敌人。

但她也向整个宇宙，展示了“地球”这个坐标，是一个可以“不讲道理”的地方。

一个脆弱的，防护出现裂痕的，随时可能被更庞大、更恐怖的“不讲道理”所侵入的地方。

凌天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着依旧在为艺术尊严而战的芙宁娜，又看了看一语道破天机的钟离。

他更清晰了自己的定位。

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召唤师。

他是一个文明的防火墙构筑者。

芙宁娜的歌剧，钟离的契约，雷电将军的威严，景元的智谋……这些，都是构筑防火墙的“代码”。

而花火的“玩笑”，则像是一次风险极高的“压力测试”。

测试很成功。

但也引来了宇宙深处，真正的“黑客”。

“帝君所言极是。”

凌天罡开口，声音平静，驱散了空间内最后一丝浮躁。

“门既然已经打开，关上，就不如直接加一把锁。”

他转向芙宁娜，目光温和。

“芙宁娜大人，您那场最盛大的歌剧，或许很快就需要开演了。”

“而这一次的观众，将不仅仅是人类。”

芙宁娜微微一怔，随即骄傲地挺起胸膛，脸上露出“那是自然”的神情。

凌天罡站起身。

“我先失陪片刻。”

他的身影，在两位神明的注视下，缓缓淡去。

……

华夏，最高指挥部。

当凌天罡的意识回归现实，迎接他的，并非意料之中的狂欢与庆贺。

整个指挥大厅，安静得有些诡异。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走动。

所有身穿笔挺军装的将领和分析员，都如同雕塑，或坐或站，目光直直地盯着主屏幕。

屏幕上，依旧循环播放着克洛诺斯小姐那段魔性十足的舞蹈。

旁边的小屏幕，则是鹰酱联邦地下堡垒内，医疗兵们手忙脚乱，一片狼藉的实时画面。

这诡异的组合，让胜利的喜悦，都蒙上了一层荒诞的色彩。

赵兴武将军站在巨大的全息地球仪前，身姿挺拔如松，但那紧握到指节发白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察觉到凌天罡意识回归的波动，转过身，看着那个从安全区内缓缓走出的年轻人。

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筹备了一肚子的贺词，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场胜利，已经超出了他一生对“战争”的全部理解。

“凌……先生。”

最终，他只能用一种混杂着敬畏、困惑，甚至是一丝战栗的复杂语气，开口。

“我们……赢了。”

“是的，将军。”凌天罡的回答平静无波，“一个时代，结束了。”

他走向前，与赵兴武并肩而立，目光投向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报告！”

一名通讯官猛然站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撕裂了室内的宁静。

“鹰酱联邦正式向全球通告，启动‘摇篮’预案，所有海外军事力量将在72小时内，全部撤回本土！”

“报告！樱花国、希拉联盟……旧日诸神盟约十七个成员国，同时向我方递交外交请求，希望就‘天权’信标新航道准入规则，进行最高级别磋商！”

“报告！全球原油、股市、大宗商品期货市场，所有与华夏国运指数绑定的项目，全线涨停！国际资本正在以前所未有的规模，疯狂涌入我国市场！”

一条条捷报，如同滚雷。

旧世界的秩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而新的秩序，正围绕着华夏，疯狂生长。

赵兴武听着这些报告，身体因巨大的激动而颤抖。

他看着身旁这个平静得仿佛置身事外的年轻人，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那个……花火……还有那个泰坦……”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那究竟是……”

“一场测试，将军。”

凌天罡打断了他。

“一场压力测试。”

他的目光，落在了全息地球仪上，那个位于马六甲海峡，正散发着威严金光的“天权”印记。

“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告诉世界，我们有能力制定规则。”

“而刚刚那一场，是在告诉世界……”

凌天罡伸出手，手指轻轻点在地球仪的蔚蓝之上。

“……我们，也有能力，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摧毁一切不遵守规则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深邃。

“现在，他们都愿意遵守规则了。”

“但这场测试，动静太大了。”

“它不仅惊醒了院子里的所有邻居，也可能……引来了院子外，某些路过的东西。”

赵兴武瞳孔收缩，瞬间领会了其中的恐怖深意。

“您的意思是……”

“防火墙，还不够坚固。”

凌天罡收回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重量。

“一座‘天权’信标，只能守护一条航道。”

“我要的，是守护整颗星球。”

他转过身，面对着指挥部内所有将星闪耀的军官。

“将军，我需要一个权限。”

“一个……可以调动国家力量，在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布下‘神之领域’的最高权限。”

“我要在每一片大洋，每一座山脉，甚至在云层之上，都立下我们的界碑。”

“我要将整个地球，都变成我们的……绝对主场。”

话音落下。

满室皆惊。

赵兴武看着凌天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忽然明白了。

国运擂台，已经结束了。

真正的战争。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