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我胳膊的皮肉里，我忍着痛，迎上他盛怒的眼：“好，我答应你，不走。”
他眼中的戾气稍减，刚要松劲，我却按住小腹后退半步：“但这孩子必须留下。你若敢伤他，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你永远别想得到我。”
他猛地甩开我，玄色锦袍扫过案几，砚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僵持许久，他终是从齿缝里挤出句：“随你。”
安胎的日子像泡在苦水里。夜深时我总摸着肚子低唤：“修白，你还在吗？”那支他送的玉簪被我磨得发亮，是唯一的念想。
我趁楚恒不在，塞给心腹丫鬟半块玉佩：“求你，去查查修白的消息，哪怕……只是个准信。”丫鬟含泪应了，我却知道，这几乎是奢望。
我把自己关在东宫的暖阁里，每日数着窗棂上的雕花打发时间。太医说动了胎气，需静养，我便真的做到了心如止水——除了夜里摸着肚子，会轻声唤洛修白的名字。
这是我们的孩子，绝不能有闪失。
楚恒果然不再来。听宫女说，他常对着东宫方向发呆，摔碎了不少奏折，却终究没踏进来半步。我知道他在恨，恨这孩子的存在，更恨自己舍不得动我分毫。
阵痛袭来时，我咬着锦被没出声。直到婴儿啼哭划破宫殿，稳婆抱着襁褓笑：“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楚恒闯进来时，发丝还带着风。他盯着那团小小的身子，眼神复杂，许久才伸手碰了碰婴儿的脸颊。
“赏。”他声音发哑，眼底竟漾开一丝笑意，“传旨，册为大皇子。”
转身时，他语气骤冷：“往后谁议论大皇子半句，斩。”
我望着他背影，低头吻了吻孩子眉眼——那像极了洛修白的眉眼。
楚恒，你可以给名分，却抢不走他是谁的骨血。
修白，我们的孩子，平安了。
暗卫带回的字条被我捏在掌心，墨迹晕开时，指尖都在发颤——“洛修士坠崖未死，现隐居南麓”。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慌。他还活着，可这宫墙高耸，他若真为我闯进来，便是自投罗网。
我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将字条烧成灰烬。转身时，脸上已漾起温顺的笑。
楚恒正逗着摇篮里的念安，指尖轻点婴儿的脸颊，眉宇间竟有了几分柔和。“你看他，刚学会抓东西。”他抬头看我，眼底带着难得的暖意。
我走过去，顺势靠在他肩头，声音轻柔：“皇上对念安真好。”
他身体微僵，随即抬手揽住我，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试探：“你最近……似乎舒心了些。”
“有皇上和念安在，臣妾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冷光。铜镜里映出我们“和睦”的剪影，像一幅精致却虚假的画。
夜深人静时，我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凤灵根的灵力在掌心流转，比从前更盛。楚恒，你以为温顺是臣服吗？我不过是在等，等一个足够强大的时机，带着念安，去找真正属于我们的归宿。
摇篮里的念安咂了咂嘴，小脸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修白，再等等我。
玉瓶里的丹药泛着青灰，每日由楚恒亲手喂我吞下。灵力在体内冲撞着，却总被一股阴寒的气劲死死压住，像被捆住的困兽。
“这是凝神丹，对你好。”他说得温柔，指尖划过我腕间的锁灵链——那是修士特制的法器，能锁住所有灵力。
我知道，他怕我像从前那样，化作一道红光便消失无踪。这东宫的琉璃瓦再亮，也不过是座镀金的囚笼。我对着铜镜梳妆，看着镜中那个眉眼温顺的女子，陌生得可怕。
这夜他满身酒气闯进来时，我正哄念安睡着。龙涎香混着酒气漫过来，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婉儿，昔儿……”他喃喃着，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朕等了你太久了。”
我挣扎着想退开，却被他一把按在锦被上。锁灵链“哗啦”作响，提醒着我早已法力尽失。“楚恒，你放开我！”
他不听，撕扯的动作带着疯狂的渴望。我尖叫着，踢打着，却像蚍蜉撼树。当锦被滑落，最后一丝力气抽离时，心彻底沉了下去。
原来皇后的身份，不过是让他名正言顺囚禁我的枷锁。
事后他抱着我，呼吸滚烫地洒在颈窝：“别离开朕，永远别。”
我望着帐顶的鸾纹，眼泪无声滑落。曾想过咬舌自尽，可指尖触到身侧念安温热的小脸，又生生忍住。
修白还在等我，念安需要我。
我闭上眼，任由心如死灰。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楚恒夜夜带着酒气来，龙涎香混着浓烈的酒气，成了我夜夜的梦魇。我敛去所有锋芒，低眉顺眼地替他宽衣，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没人知道，我偷偷藏起了修士给的解药，灵力正像春芽般悄悄复苏。直到那封裹在糕点里的字条出现——“三日后，子时，东宫后墙”。
修白的字迹，我一眼就认得出。
那夜月色很暗，我抱着念安等在后墙。修白的身影穿透夜色而来，白衣上沾着风尘：“婉昔，走！”
刚翻上墙头，就听见身后传来甲胄声。楚恒的声音像淬了冰：“拦住他们！”
士兵蜂拥而至，我将念安塞进修白怀里，灵力骤然爆发，震退前排的人：“带他走！这是我们的孩子！”
“婉昔！”修白红着眼，不肯松手。
“他要的是我！”我推了他一把，声音发颤，“活下去，好好养他！”
楚恒的箭射中我肩头时，我看见修白抱着念安消失在夜色里。剧痛袭来，我却笑了。
楚恒攥住我的手腕，眼底是暴怒，也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你就这么想走？”
我望着他，血顺着唇角滑落：“放了他们，我留下。”
他沉默良久，终是挥了挥手：“传令，不必追了。”
我倒在地上，望着夜空。修白，念安，等着我。这一次，我会自己走出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