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诛心

王顺被调任御膳房总管，沈辞在御花园被“敲打”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迅速在宫闱深处某些有心人中荡开涟漪。

几日后，一封密奏悄然放在了温悦的案头。奏报的内容是：四皇子沈辞，曾在先帝病重期间，多次秘密前往舒太妃——沈辞生母，早已故去。生前居住的冷宫旧址徘徊，形迹可疑。密奏末尾，隐晦地提及，那里似乎曾是先帝某位心腹暗卫的秘密联络点之一。

温悦放下密奏，指尖在冰冷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舒太妃……冷宫旧址……暗卫联络点……沈辞？她脑海中迅速串联起信息。沈辞的生母舒太妃，出身卑微，当年似乎卷入过一桩不大不小的宫廷秘闻，被先帝厌弃，打入冷宫，郁郁而终。沈辞也因此不受待见。他去那里，是为了凭吊生母？还是有更深的目的？那所谓的暗卫联络点……

“逆命，查证密奏中关于冷宫旧址与暗卫联络点的信息，以及舒太妃当年卷入事件的详细档案。”温悦冷静下令。

【信息检索中……舒太妃事件档案部分损毁，疑为先帝刻意销毁。冷宫旧址确为先帝早期设立的暗桩‘夜枭’一处废弃联络点，掌握部分……前朝秘档。】系统给出了关键信息。

前朝秘档？温悦眼神微凝。这水，比想象中更深。沈辞是偶然发现，还是刻意寻找？他寻找这些秘档，想做什么？对付谁？

温悦没有立刻动作。她只是将那份密奏丢进了燃烧的炭盆里，看着火舌迅速将其吞噬。写密奏的人是谁？目的是借她的手除掉沈辞？还是想试探她对沈辞的态度？或者……两者皆有？

几天后，后宫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一位位份不高、但颇有些姿色和野心的刘婕妤，在御花园“偶遇”了正在“散心”的四皇子沈辞。刘婕妤言语间多有挑逗暗示，甚至“不小心”崴了脚，试图倒入沈辞怀中。

此事被“恰好”路过的皇后宫人“撞见”，很快传到了温悦耳中。

温悦在慈宁宫正殿召见了刘婕妤。刘婕妤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是四皇子他……

“够了。”温悦的声音不高，却让刘婕妤的哭声戛然而止，浑身发抖。

温悦的目光扫过她，如同在看一只蝼蚁。“身为宫妃，言行不端，举止轻浮，秽乱宫闱。此风断不可长。”她顿了顿，声音如同结了冰，“传哀家懿旨：刘氏，降为采女，迁居北苑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出。”

北苑，那是比冷宫好不了多少的地方。刘婕妤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处置完刘婕妤，温悦仿佛不经意般，对侍立一旁的秦嬷嬷道：“四皇子年轻气盛，易受迷惑。传哀家口谕，命其在皇子所闭门读书半月，《孝经》、《礼记》各抄百遍，以正心性。另，着太医令每日前往请脉，务必保证四皇子‘静心养性’。”

秦嬷嬷心领神会：“是，老奴明白。”

消息传到沈辞耳中时，他正在为御花园之事烦躁。刘婕妤的勾引让他恶心，更怕因此惹来非议，被温悦抓住把柄。然而，太后的处置来了——轻飘飘地打发了刘婕妤，却给了他一个“闭门读书”、“静心养性”的惩戒。

这惩戒看似不重，却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易受迷惑”？“正心性”？这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沈辞是个经不起诱惑、心性不稳的毛头小子！更是在提醒他，他在太后眼中，就是个需要被“管教”的晚辈，一个可以被随意“惩戒”的对象！那每日的太医请脉，更是赤裸裸的监视！是羞辱！

“砰！”沈辞狠狠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笔墨纸砚跳了起来。他俊美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扭曲。他明白了，刘婕妤的事，根本就是温悦设下的一个局！一个用来敲打他、羞辱他、将他彻底踩在脚下的局！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自以为的野心和筹谋，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他那些隐秘的心思和渴望，更是她用来随意拿捏、肆意践踏的工具！

“温悦……孝懿太后……”沈辞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阴鸷得如同淬了毒，“好……好得很！你视我如草芥，如棋子……那我偏要……”他后面的话低不可闻，淹没在喉咙深处翻滚的恨意与更加扭曲的疯狂执念之中。

慈宁宫内，温悦听着秦嬷嬷的回报，神色依旧平静。她拿起朱笔，在一份关于西北军粮调运的奏折上，落下铁画银钩的朱批。笔锋锐利，力透纸背。

诛心，远胜于杀人。

沈辞心中的毒火，烧得越旺，就越容易将他引向毁灭的深渊。而她，只需要冷静地在一旁，适时地添上一把柴，或者，在他即将失控时，轻轻拨动一下命运的弦。

棋盘之上，执子之人，始终是她温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