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就这么说了？'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小雨把玩着手中的烧杯，眉毛挑得老高。
我们躲在化学实验室的角落里，趁着午休时间密谋。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将外面的世界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一字不差。"我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摩尔斯电码——这是我和小雨在现实世界里的另一种交流方式。
小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等等，你说尧昭月约你今天下午三点见面？"
"是啊，怎么了？"
"今天下午三点全校师生必须参加月度集会，理事长亲自主持。"小雨压低声音，"她不可能不知道。"
我后背一凉。尧昭月是学生会会长，这种活动她肯定要在场。那她为什么...
"也许她打算放你鸽子？"小雨猜测道。
"不会。"我摇头，"她昨天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像是很确定我会去。"
小雨吹了个口哨："哇哦，我们苏苏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冰山美人了？"
"别闹！"我拍开她的手，却忍不住红了脸。
下午两点五十分，我站在图书馆三楼的窗边，看着学生们陆续向大礼堂走去。小雨说得没错，校园广播已经响了三次，要求全体师生准时出席。
两点五十八分，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我屏住呼吸——
尧昭月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校服出现在转角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你来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集会怎么办？"我直接问道。
她唇角微扬："我已经请过假了。作为会长，偶尔有些私人事务要处理。"
走近后，她把纸袋递给我："吃吧，你应该没吃午饭。"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保温盒，装着还温热的鳗鱼饭和三明治。又是我喜欢的食物。
"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打断我，走向哲学区最里面的书架，"跟我来。"
我捧着饭盒跟上她。尧昭月停在最后一排书架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插入书架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锁孔。
"咔嗒"一声，整排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的一扇小门。
"这是..."
"我的私人书房。"她推开门，"有时候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门后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约莫二十平米，布置得像个小客厅。一面墙是书柜，另一面是落地窗，中间放着沙发和茶几。角落里甚至有一台老式留声机。
但最让我惊讶的是，书桌上堆满了现代科技杂志和电子设备——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几个拆开的手机，还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电子元件。
"坐。"尧昭月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走向一个小冰箱，"喝什么？可乐还是果汁？"
我瞪大眼睛："你这里为什么会有可乐？"在这个类似欧洲中世纪贵族学校的世界里，可乐就像外星产物一样罕见。
她动作顿了一下："进口的。我有些特殊渠道。"
我接过可乐，冰凉的手感如此熟悉，罐身上熟悉的红色logo让我鼻子一酸。这小小的铝罐像是来自现实世界的问候。
"你父亲昨天说的话..."我小心地开口。
尧昭月在我对面坐下，长腿交叠："他怀疑你是'觉醒者'。"
"觉醒者？"
"这是他的说法。"她打开自己的可乐，喝了一口，"指那些突然行为异常、记忆混乱的学生。过去两年有五个这样的案例，都被送去了'特殊疗养院'。"
"然后呢？"
"然后他们再也没回来。"她直视我的眼睛，"所以，无论你是谁，最好别引起他的注意。"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脸上，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黄金。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尧昭月没有立即回答。她起身走到留声机旁，放上一张黑胶唱片。轻柔的钢琴曲流淌而出，我瞬间认出了这首曲子——是《梦中的婚礼》，现实世界里我最喜欢的钢琴曲之一。
"这首曲子..."我声音发颤。
"喜欢吗？"她背对着我问，"我最近才得到的。"
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她喜欢的茶、食物、音乐，全都和我现实世界中的喜好一致。除非...
"尧昭月，"我鼓起勇气，"你听说过'奇变偶不变'吗？"
她转过身，表情毫无波动："什么？"
"没什么。"我失望地低下头，扒拉着饭盒里的食物。
接下来的半小时，尧昭月向我介绍了学院的一些"潜规则"：哪些老师是理事长的眼线，哪些区域有监控死角，哪些学生最好远离...她说话条理清晰，偶尔会用手指在茶几上画出示意图。有几次，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出某种节奏——又是摩尔斯电码，而且是我和小雨常用的那种变体。
"你会摩尔斯电码？"我忍不住问。
她收回手，眉头微蹙："什么？"
"没什么。"我再次失望。
临走前，我的目光被书柜最下层的一排书籍吸引住了。那些书的书脊上凸起的点阵...
"那是盲文书？"我惊讶地问。
尧昭月正在整理文件的手停顿了一下："嗯，一些慈善读物。"
我走近查看，发现那些盲文书中有不少是现代文学作品，甚至还有一本《三体》的盲文版。更奇怪的是，书架上还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张黑胶唱片，全都是现实世界中的音乐——周杰伦、泰勒·斯威夫特、久石让...
一个贵族千金，为什么会收集这么多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物品？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尧昭月突然说，语气明显比刚才冷淡。
我知道这是逐客令，只好跟着她离开。书架门在我们身后无声关闭，严丝合缝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明天见。"她简短地道别，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刚走出图书馆，我就被人一把拉进了灌木丛后面。
"啊！"我差点尖叫出声。
"嘘！是我！"小雨捂住我的嘴，"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我拍开她的手，心脏狂跳："你吓死我了！"
"快说快说！"小雨兴奋地眨着眼，"你们独处一室这么久，都干什么了？"
我简要复述了经过，包括那个神秘书房和那些不合常理的收藏品。
小雨摸着下巴："盲文书、现代音乐、摩尔斯电码...太可疑了。她要么也是穿书的，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她和我们现实世界有某种联系。"小雨压低声音，"我查了资料，尧家有个秘密实验室，专门研究'意识传输'技术。"
我心头一震："你是说..."
"还不确定。"小雨摇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尧昭月对你很特别。据我所知，她从不让任何人进那个书房。"
我们正说着，校园广播突然响起："全体师生请注意，下周将举行春季舞会，主题是'星空下的誓言'。各班文艺委员请于今晚七点到学生会办公室开会。"
"舞会！"小雨双眼放光，"经典桥段！小说里这场舞会是男女主定情的关键场景。"
"但现在剧情已经全乱了。"我皱眉，"原著里尧昭月是在舞会上对男主产生好感的，可现在..."
"现在她眼里只有你。"小雨促狭地撞了撞我的肩膀，"苏苏，你要穿什么裙子？"
接下来的几天，学院里弥漫着舞会前的兴奋气氛。我按照尧昭月的警告，尽量保持低调，但关于"学生会会长特别关照转学生"的传言还是不胫而走。
周三下午的化学实验课上，一个名叫林薇的女生故意撞翻了我的试剂瓶。
"哎呀，不好意思。"她假惺惺地道歉，嘴角却挂着冷笑，"转学生就是笨手笨脚的。"
林薇是原著中的女配角，家境显赫，一直暗恋男主。在小说里，她没少给女主使绊子。
"没关系。"我平静地说，蹲下去收拾碎片。
"听说你最近和尧会长走得很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别做梦了，她只是可怜你而已。像你这种平民，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我刚要反驳，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同学，需要我提醒你校规第七条吗？禁止任何形式的校园霸凌。"
尧昭月不知何时出现在实验室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学生会干部。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林薇脸色发白："尧、尧会长，我只是..."
"向苏同学道歉。"尧昭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薇咬着嘴唇，勉强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苏沐，"尧昭月看向我，"学生会需要你帮忙准备舞会，现在能跟我走一趟吗？"
我点点头，跟着她离开教室。走廊上，我小声说："谢谢。"
"不必。"她目视前方，"我只是在维护校规。"
但她的耳尖却微微泛红。
舞会前夜，小雨溜进我的宿舍，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
"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她兴奋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星空蓝色的礼服长裙，上面缀满了细小的水晶，在灯光下如同真正的星河。
"这...太贵重了！"我惊讶地摸着柔软的面料。
"别担心，刷的是尧家的卡。"小雨狡黠地眨眨眼，"反正他们欠我十八年抚养费。"
她还准备了配套的水晶鞋和星空主题的面具。
"明天晚上，你会是全场最美的女孩。"小雨信心满满地说，"保证让尧昭月移不开眼。"
我红着脸拍她："胡说什么！"
"得了吧，"小雨翻了个白眼，"你看她的眼神，跟现实世界里你看暗恋三年的学长时一模一样。"
我沉默了。她说得对，我对尧昭月的感觉确实很复杂——好奇、依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上：她到底是谁？
舞会当晚，大礼堂被改造成了一个梦幻的星空花园。天花板上投影着旋转的银河，四周点缀着发光的水晶树，乐队演奏着悠扬的华尔兹。
我穿着小雨准备的星空裙，戴着半遮面的水晶面具，紧张地站在角落。不少男生向我投来惊艳的目光，但都被我婉拒了跳舞的邀请。
"在等人？"小雨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穿着一身银色礼服，像个精灵。
"才没有。"我嘴硬道。
"她来了。"小雨突然压低声音。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呼吸为之一窒。
尧昭月穿着一身纯白的燕尾服，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的面具是纯黑的，与衣服形成强烈对比，更衬得她肤如凝脂。整个人如同黑夜中的月光，清冷而夺目。
她一路走来，学生们自动让开一条路。不少女生红着脸窃窃私语，但她谁也没看，径直走向...
我？
"跳舞吗？"她停在我面前，伸出手。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颤抖着把手放在她掌心："我...我不太会跳女步。"
"跟着我就好。"她轻轻握住我的手，领我走向舞池。
音乐适时地换成了一首舒缓的华尔兹。尧昭月一手与我相握，另一手轻扶我的腰，带着我旋转起来。
"你今天很美。"她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
我腿一软，差点踩到她的脚："谢、谢谢。你也很...好看。"
近距离看，她的睫毛长得不可思议，在面具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身上有淡淡的木兰花香，混合着一丝清冽的雪松气息。
"放松。"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手上稍稍用力，将我带得更近一些，"想象我们是在云上。"
奇妙的是，我真的渐渐放松下来，跟着她的步伐轻盈旋转。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这片人造星空下翩翩起舞。
"尧会长。"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打断了这美妙的时刻。
我们停下舞步，看到林薇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假笑："能请您跳支舞吗？毕竟，您不能总是偏爱一个人。"
尧昭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抱歉，我今晚只跳这一支舞。"
林薇脸色难看地离开了。我注意到她走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小声说。
"别担心。"尧昭月的手在我腰间轻轻一按，"有我在。"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热。现实世界里，因为失明，我总是需要别人的帮助和保护。但在这里，有人愿意站在我前面...
音乐结束，尧昭月却没有放开我的手："出去透透气？"
我们溜出礼堂，来到后面的玫瑰园。夜风轻柔，月光如水，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芬芳。
"苏沐。"尧昭月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这个世界并非你以为的那样，你会怎么做？"
我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摇摇头，摘下面具，"只是有时候我会想，这一切是否真实。"
月光下，她的侧脸如同雕塑般完美，却又透着一丝脆弱。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对我来说，此刻就是真实的。"我轻声说。
她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里面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然后，她缓缓低头，越来越近...
"原来你们在这儿！"小雨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们像触电般分开。小雨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苏苏，我发现了——"
她突然刹住话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尧昭月，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没有！"我赶紧说，脸烧得厉害，"你发现什么了？"
小雨神秘地眨眨眼："跟我来，给你们看个东西。"
她带我们来到图书馆后门的一个小储藏室，从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这是我在档案室最里面找到的。"小雨压低声音，"尧昭月的童年日记。"
我和尧昭月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能随便拿别人的日记？"尧昭月皱眉。
"这不是重点！"小雨翻到中间一页，"看这里。"
日记上的字迹稚嫩但工整，日期是十三年前的夏天：
"今天遇到了一个眼睛很漂亮的小女孩，她说她叫苏苏。我看不见，但她给我描述世界的颜色。她说天空是蓝色的，像最清澈的湖水。我们约定明年夏天还要一起玩..."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苏苏...这是现实世界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叫我的小名。
"这不可能..."我颤抖着翻到下一页，却是一片空白。后面的页面全被撕掉了。
尧昭月一把夺过日记，脸色苍白："这不是我的字迹。"
"但这是你的日记本。"小雨指出封面上的名字，"看，尧昭月，清清楚楚。"
"我从未写过这些。"尧昭月的声音冷得像冰，"也从未失明过。"
我和小雨面面相觑。
"那只有一个解释，"小雨慢慢地说，"有人篡改了你的记忆。或者..."
"或者什么？"我追问。
小雨看着我们俩，眼神复杂："或者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钟声，午夜十二点了。
尧昭月突然捂住头，痛苦地弯下腰。
"你怎么了？"我赶紧扶住她。
"头...好痛..."她咬着牙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几秒钟后，疼痛似乎过去了。她直起身，眼神却变得陌生而冷漠。
"你们不该看这个。"她冷冷地说，一把抢过日记本，"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疏远，与刚才玫瑰园里温柔的她判若两人。
"什么情况？"小雨目瞪口呆。
我望着尧昭月消失的方向，心脏揪痛："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触动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回到宿舍，我辗转难眠。日记里的内容、尧昭月反常的行为、那些现代物品...所有的线索在我脑海中旋转，却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凌晨时分，我的窗户被轻轻敲响。拉开窗帘，小雨焦急的脸出现在窗外。
"苏苏！"她压低声音，"快开门！我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我赶紧放她进来。她浑身发抖，手里攥着一张照片。
"我刚才又溜回档案室，找到了这个。"她递给我照片，"看背面。"
照片上是年幼的尧昭月和一个中年男子的合影。翻过来，背面写着："昭月与父亲，于视力恢复手术后。"
但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日期——与日记中提到"失明小女孩"的日期是同一年。
"这...这意味着什么？"我声音发颤。
小雨深吸一口气："意味着尧昭月确实曾经失明，而且在那年遇到了你。但后来不知为何，她恢复了视力，并且忘记了这一切。"
我如遭雷击，脑海中闪过尧昭月说过的话："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苏苏，"小雨抓住我的手，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我觉得尧昭月可能是...现实世界里你失明前最好的朋友，那个搬家后失去联系的女孩。"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那个女孩...林昭？我记得她有一双温暖的手和好听的声音，但在事故导致我失明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如果尧昭月就是她...
"但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不直接相认？"我困惑地问。
小雨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对你的特别关注，可能另有隐情。"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我感觉我们正站在某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真相，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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