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没想到，林漾真的会等他。
放学后的篮球场格外热闹，队友们还在场上挥洒汗水，林漾却抱着篮球坐在场边的台阶上，目光频频望向教学楼的方向。看到江砚背着画板走出来时，他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挥手：“这边！”
周围立刻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有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笑着推搡彼此。江砚不太习惯被人注视，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林漾快步走过来拉住了手腕。
“别管她们，” 林漾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欲，“跟我来。”
他拉着江砚穿过喧闹的人群，绕到教学楼后面的天台入口。这里的门常年锁着，林漾却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三两下就把锁撬开了，动作熟练得像经常来这里。
“你经常逃课来这儿？” 江砚挑眉，看着他把铁丝揣回兜里。
“哪能啊，” 林漾笑得有些心虚，推开天台门，“就偶尔…… 压力大的时候来吹吹风。”
天台很宽敞，堆着一些废弃的桌椅，角落里长着几丛杂草。风很大，吹得两人的头发都乱了，远处的晚霞正一点点沉入地平线，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
“你看那边，” 林漾指着不远处的老槐树顶，“是不是特别亮？阳光穿过叶子的样子，像碎金子。”
江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 确实，和他画里沉闷的色调完全不同，翠绿的叶子在夕阳下透亮，风一吹，就像一片晃动的绿海，闪着细碎的光。他拿出手机，对着树顶拍了张照，打算回去照着画完那幅素描。
“画下来吧，” 林漾看着他，“你的画那么好看，别总画那些暗色调的。”
江砚 “嗯” 了一声，心里有些暖意。他靠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看着林漾在空地上拍着篮球，身影在晚霞里被拉得很长。少年运球的动作流畅又帅气，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格外清晰，却不觉得吵闹，反而有种让人安心的节奏感。
“你篮球打得很好。” 江砚说。
“那是，” 林漾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叹了口气，把球抱在怀里，“但我爸不喜欢，他说打篮球没前途，让我高三就去国外学商科，回来继承他的公司。”
江砚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林漾是那种什么都拥有的人，家世好，人缘好，成绩也不差（至少表面上是），没想到也有自己的烦恼。
“你不想去？”
“当然不想，” 林漾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少年人的执拗，“我想打职业联赛，想站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打球。” 他低头看着篮球上的纹路，声音轻了些，“可我爸说，那些都是小孩子的梦。”
江砚看着他失落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的画板。他的父亲也不喜欢他画画，觉得那是 “不务正业”，每次看到他的画，都会皱着眉说：“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别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原来，无论是耀眼的阳光，还是沉默的阴影，都有被现实拉扯的无奈。
“梦怎么会是小孩子的东西？” 江砚轻声说，“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是正经事。”
林漾猛地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你也觉得我能做到？”
“嗯，” 江砚点头，语气认真，“你打球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就像刚才他看那棵槐树时一样，就像他评价那幅路灯画时一样，真诚得没有一点敷衍。
林漾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看着江砚清冷的侧脸，看着少年被晚霞染红的耳廓，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沉默的转学生，好像比谁都懂他。
“对了，给你听首歌。” 林漾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无线耳机，递了一只给江砚，“我打球的时候经常听，特别提神。”
耳机里传来轻快的旋律，是一首不知名的乐队唱的歌，歌词里有 “蝉鸣、篮球、夏天和永不褪色的梦想”，很符合此刻的氛围。江砚很少听歌，却觉得这首歌格外好听，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或许是因为这风，这晚霞，这少年眼里的光。
两人靠在栏杆上，一起听着歌，谁都没有说话。晚霞渐渐褪去，天空变成深邃的蓝，第一颗星星悄悄亮了起来。
“明天……” 林漾犹豫了一下，“放学后，你还来画室吗？我…… 我可以带瓶冰汽水给你。”
江砚转头看他，少年的脸颊在暮色里看不太清，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来。” 江砚说。
林漾笑了，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眼睛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那天晚上，江砚坐在书桌前，没有画画，而是反复听着那首歌。耳机里的旋律停了，他好像还能听到天台上的风声，听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听到林漾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拿起铅笔，在速写本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篮球，旁边画了一棵亮闪闪的槐树。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江砚看着那幅画，突然觉得，以后的夏天，或许真的会不一样了。
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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