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眨眼

22:25分，天空已经一片漆黑，就只有九班的灯依然灯火通明，教室里的风扇吱呀作响，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在滴水一样。8张狼人杀卡牌被依次平摊在桌面上，牌背在荧光灯下泛出冷冷的蓝光。

　　班长陈言把袖口挽到手肘，麦色小臂上青筋微显。他习惯性用指节敲桌面，嗒、嗒、嗒，声音轻却稳，像在给倒计时配节拍。

　　我缩在最靠窗的位置，短发被风扇吹得乱飞，发梢扫过耳廓，痒得像有人提醒：别紧张。小雅把准考证折成指甲大的方块，又摊开，再折，纸角已经起毛。她平时话最多，现在却抿着嘴，眼睛亮得过分，像是把所有话都攒成了光。

　　后排的乐乐把脚搭在椅子横杠上，球鞋边沾着操场红土，渣子簌簌落下，向沙漏在倒数。他叼着没点燃的棒棒糖棍，嘴角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可手指一直在牌背上画圈，一圈比一圈快。

　　角落里，林屿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在做物理实验；他旁边的宋知把长发绕在指尖，绕到第三圈时，指尖泛白。

　　还有两个同学——小胖和晓岚，一个抱着薯片袋当鼓敲，一个把耳机线缠成结。

　　八张脸，被灯光照得发白，又被风扇吹得微微晃动。牌背朝上，花纹一模一样，谁也看不出谁的命运。

　　班长清清嗓子，压低声音：“天黑——请闭眼。”

　　指尖碰到牌角时，我先摸到一点凉一像夜风里的玻璃。牌背是普通的蓝格子，可指腹刚往下一滑，纸面突然变得柔软，像水面起了涟漪。我翻过牌一看，是预言家。下一秒，灯泡啪嗒一声碎了一地，灯管像被谁弹了一下，光猛地一抖，冷蓝的光瞬间变成惨白。

　　然后，卡牌活了。

　　卡牌在我掌心融化，像冰化成水，又像水结成冰。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一块裂镜从掌心浮起，镜面碎成蛛网，却映出同桌脖颈上尚未出现的血线。镜面冰凉，像贴着一块铁。旁边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狼人指尖弹出一截森白骨刃，刃口薄如蝉翼，却闪着暗红的光。骨刃在他指间微微颤动，像一条刚苏醒的蛇。

　　女巫指尖多了一只拇指大的玻璃瓶，绿火在液面翻滚，瓶塞自己“啵”地跳开，散出苦杏仁味。火光映在她脸上，绿得诡异，像一朵开在地狱的花。

　　守卫的银盾像液态金属，顺着手腕流淌，凝成一面掌心大小的圆盾。盾面冷得结霜，却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光。盾面映出我们扭曲的脸，像照在一面破碎的镜子里。

　　丘比特胸前的纽扣突然裂开，滚出两颗银质心形吊坠。吊坠相碰时发出蜂鸣，链绳瞬间缠上他的指尖，绳结处渗出细密的血珠，将银链染成暗红，像两串穿了血的风铃。

　　平民二人手里空无一物，却在腕内侧各出现一道细小倒计时：71:59:58，与血字同步闪烁。数字像活的一样，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像一条细小的蛇。

　　灯管彻底熄灭。

　　黑暗像一桶冰水浇下来。三秒后，铜质吊灯在头顶亮起，火光抖成血色。教室四壁化作古堡，窗外操场被高耸塔楼剪影取代，瓦片滴落未名露水。资料上，倒计时鲜红地跳动：71:59:57。系统声音在头顶响起，像老旧广播，带着细微电流：

　　“欢迎进入‘狼人杀’。身份已绑定，72小时内未找出狼人者，永留此夜。”

　　我们低头，看见各自的“道具”正微微呼吸——骨刃渗出雾气，绿火舔上瓶壁，裂镜映出下一场死亡。

　　灯管第三次闪烁，像第三次眨眼。

　　游戏，正式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