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悲剧从未发生，阳光会不会因为太亮而刺眼？
早读铃响前，千泽趴在最后一排，胃空得直抽。
阳光斜切进来，在他白发上滚成一层干巴巴的金粉。
柑从后门溜进来，校服外套半搭肩，黄发翘成嚣张的弧度。
“喂，魂丢了？”
他拍了拍千泽后颈，指尖冰凉。
千泽抬头，脸色比墙灰还淡。
“饿。”
声音短得只剩一个音节。
柑啧了一声，从裤袋摸出两颗圆滚滚的油柑，连水珠都没擦，直接塞进千泽嘴里。
果皮破开的瞬间，酸涩炸开味蕾，千泽眉心猛地皱起，绿意在脸颊蔓延。
“这……什么生化武器？”
“油柑。”柑咧嘴笑，“提神醒脑，比早读管用。”
下课铃一响，两人并肩往厕所晃。
走廊的风带着粉笔灰，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
拐角处，光线忽然暗了——
一个黑框眼镜的男生被摁在墙角，肩膀缩成一只受惊的猫。
拳头落在他腹部，发出沉闷的“咚”。
旁边的人笑：“书呆子，今天带作业没？借我抄啊。”
柑脚步一顿，肩膀绷直，像拉满的弓。
他刚要冲过去，千泽伸手扣住他手腕，往下一拽。
“走。”
千泽声音低，却像铁钩，把柑硬生生拖离现场。
厕所门口，瓷砖反光。
柑猛甩胳膊，挣脱桎梏，转身面对千泽，眼底第一次没了笑意。
“什么意思？”
千泽垂眼，指尖掐进掌心。
“麻烦。”
柑往前一步，脚尖几乎抵上千泽鞋尖，呼吸喷在对方下巴。
“我又没让你上，我自己去。”
千泽抬眼，眸色深得像凌晨两点的海。
“我不想看你被打成猪头。”
他伸手，指尖戳在柑胸口，一下一下，像在数心跳。
“更不想看你跪在地上求饶——那副样子，我会做噩梦。”
柑喉结滚动，拳头攥得青筋突起。
千泽声音更低，却字字清晰。
“你蠢得跟头牛一样，冲上去只会多添伤口。
别人死也好活也好，我懒得管。
可你——”
他指节收紧，几乎勒进柑的校服布料。
“我不准你受伤。”
柑冷笑，肩膀抖了一下，像抖落一层霜。
“所以你打算把我关进玻璃罩？”
千泽呼出一口气，热气在冷气里化成白雾。
“再废话，我先揍你一顿，让你老实待着。
这事我会告诉老师。
其余的，别管。”
两人对峙，空气里飘着未散的血腥味。
最后，柑松开拳头，指关节泛白。
“行，听你的。”
他抬手，狠狠揉了把千泽的白发，像要把所有不甘揉成碎屑。
“但下次换我拽你。”
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吹乱两人额前的碎发。
下课铃的余音还在走廊里打转，千泽与柑的僵持却被人声切开。
楼梯口传来鞋底敲地的清脆节奏，一抹白色卫衣的衣角先映入眼帘。凛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揪着后衣领，把那个黑框眼镜的男生提得脚尖离地。男生额前的刘海被汗水黏成几缕，眼镜歪斜，镜片上有一道新鲜的裂纹。
“路上看见他被围，就稍微帮了一下。”
凛的语气淡得像在汇报天气，手腕一抖，把男生轻轻放在两人中间。
“医务室在二楼，你们顺路。”
男生推了推眼镜，小声报出自己的名字：“黯，高一七班。”声音轻得像粉笔划过黑板。
阳光斜照，医务室的门开了又合。酒精棉的味道在空气里漂浮，黯的伤口贴上纱布，千泽和柑并肩站在走廊，影子被拉得很长。放学铃一响，人流像泄闸的水，涌向校门。
校门外，千晴踮着脚站在石墩上，茶色双马尾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她远远看见千泽，眼睛弯成月牙，跳下石墩一路小跑过来。
千泽抬手，掌心落在妹妹发顶，轻轻揉了揉：“又想要什么？”
千晴鼓了鼓腮帮子：“你怎么知道？”
“你要是没事，会来校门口堵我？”千泽笑，“想吃转角那家草莓蛋糕？”
柑从后面探出头，黄发在夕阳里晃出一片暖色：“千晴，好久不见！”
他说着伸手想摸千晴的脑袋，指尖还没碰到，千泽的手已经横切过来，“啪”地一声打在柑的手背上。柑愣住，头顶蹦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千晴眨眨眼，嘴角带着坏笑。柑不死心，又换另一只手伸向千泽的白发，指尖刚碰到发梢，千晴的另一只手“啪”地落下，动作干脆利落。
柑瞪圆了眼：“小的不能摸，大的也不让，那我两只手一起——”
他话音未落，两只手同时出击，目标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千泽和千晴仿佛排练过，四只手掌同时抬起，左右开弓，“啪啪”两声脆响，柑的手背瞬间泛红。
凛慢悠悠地从后面走来，手指勾着书包带，指尖在千晴发顶轻轻一揉：“小千晴，好久不见。”
千晴眯起眼，像被顺毛的猫。柑指着凛，满脸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不拍开她？”
千泽耸耸肩，语气理所当然：“妈妈没教过你不能打女生？”
柑撇撇嘴，小声嘀咕：“我又不是想摸，我只是不服……”
千泽已经牵着妹妹往蛋糕店走去，声音远远飘来：“不服也得憋着。”
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被风吹动的剪纸。草莓蛋糕的甜香在街口弥漫，千晴踮脚去够橱窗里的新品，千泽俯身替她拿起纸盒，柑在旁边碎碎念卡路里，凛靠在玻璃门上，嘴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风很轻，光很暖，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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