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花圃坐落在椰林城最热闹的东街转角,人来人往,车马声不绝。
店铺的门脸不大,但布置得极其用心。窗台上错落摆放着盛开的月季、淡雅的薰衣草和造型别致的小盆景,木制的展示架上爬着翠绿的常春藤,门前还放着两个涂成米白色的木头花箱,里面是应季的灿烂雏菊,随风轻轻摆动。
这种清新雅致的布局,带着点城里人说不出的“特别”味道,时常让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两眼——这都是棠小糖凭着记忆里“上辈子”见过的花店样子捣鼓出来的。
好不容易挪到店门口,隔壁杂货铺的张婶正巧探出头,看到她这副落汤鸡加泥猴子的模样,惊得叫出声:“哎哟!小糖!你这是咋啦?!掉沟里了?要不要婶子扶你?”
棠小糖扶着门框喘了口气,湿头发还在滴水。她尴尬地笑笑:“没事的张婶,不小心栽水里了,刚爬出来。”声音还有些嘶哑。
“真没事?看着吓人!快进去换衣服!别着凉!”张婶热心肠地叮嘱。
“嗯嗯,谢谢张婶。”棠小糖掏出钥匙,有些费力地打开了店门。
一进店门,隔绝了外面街市的喧闹和探究的目光,那紧绷的弦似乎才稍稍放松。湿衣服带来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没有先处理自己,而是支撑着穿过花香四溢、摆放整齐的前厅,径直走向后面她的小休息室。
门刚一关上,她就再也支撑不住,贴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直接瘫倒在那里。冰冷的地面隔着湿冷的衣物刺激着她每一处酸痛的骨头和肌肉,但她此刻却无法在意这些。
因为,从湖边挣扎着站起来开始,她的右手腕内侧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烙着一样。
那已经不是普通的疼痛,是极其尖锐、持续不断的高温灼烫,疼得她几乎以为那块皮肉已经熟了、焦了!刚才在外面强撑着走路说话,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忽略这钻心的折磨。
她喘着粗气,用湿漉漉、沾着泥的手,艰难又有些恐惧地慢慢掀开了右边紧紧黏在皮肤上的湿袖口。
手腕内侧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印记。
那是一个浅浅的金色轮盘,图案繁复精密,线条流畅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古朴气息。此刻,这金色的印记正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散发着惊人的高热,周围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被灼得通红、肿胀,甚至微微发亮,仿佛下一秒就会冒出烟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剧烈的灼痛让她额角冒出冷汗,差点叫出声,她用手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印记的边缘,滚烫的,绝不是在湖水里冻出的幻觉。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那个珠子不会是什么邪物吧?”听闻斗罗大陆也出过不少邪魂师为了修炼而炼作不少奇怪的东西,夺人性命。
“卧槽!不要啊!!!”她哐的一声砸向墙。
她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燃尽了。
她靠在门板上,因为疼痛和疲惫一动也不想动。时间一点点过去,冰冷的湿意和手腕的灼痛交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手腕内侧那可怕的高温开始一点点消退。
那滚烫的亮红色渐渐淡去,鼓胀感也平息下来。又过了一会儿,灼烧感几乎完全消失了。她赶紧又掀开袖子去看,手腕内侧白皙光滑,除了之前被岩石刮蹭的一点细小擦伤,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那个繁复的金色轮盘印记,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更让她吃惊的是,不仅是手腕……她这时才猛地察觉,身上各个地方的疼痛,脚踝的刺痛、膝盖的火辣、肩膀的撞击伤,甚至连喉咙里那股血腥气堵着的异物感,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她不敢置信地活动了一下脚踝,又摸了摸身上之前最疼的几个地方。虽然衣服还是湿冷难受,身体也残留着剧烈受创后的疲惫感,但那些实实在在的皮肉伤和筋骨痛,竟然真的……好了大半?或者说,几乎痊愈了?
“卧……槽?”
这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珠子、印记、莫名其妙恢复的伤……但经历了濒死和重生,棠小糖只是震惊了几秒,随即涌上来的是深深的疲惫。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她撑着身子爬起来,换下湿透冰冷的衣服,把自己擦干,裹上厚厚的棉布袍子。看着镜子里脸上残留的污泥和草屑,她扯了扯嘴角,开始慢慢清理。
——
日子回归了平静。
那场惊心动魄的落水和诡异的印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过后,水面重新恢复了原样,小棠花圃依旧热闹。
明亮的橱窗前,常常有衣着体面的夫人小姐驻足欣赏那些别致的花艺,穿着朴素的居民也会来买上一束点缀家室,甚至有些魂师打扮的人,也会被这里清幽的花香和雅致的氛围吸引,进来看看。
这天午后,店里人不少。棠小糖正利落地给一束盛开的向日葵和白色满天星做最后的装饰,客人是一位五十岁上下,面容和善的妇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绸缎衣裳,正是店里的熟客许阿姨。
“小糖啊,”许阿姨看着小姑娘熟练又专注的动作,语气里满是感慨,“你这孩子,真是……唉,这些年,不容易啊。”
棠小糖把系好的花束递给许阿姨,眉眼弯弯:“许阿姨别叹气呀,我现在很好呀。”
“好是好啊,”许阿姨接过花束,目光扫过整洁宽敞、花团锦簇的店铺,又落回棠小糖年轻却沉静的面庞上,“我就是想着,你父母还在时那铺子才多大点地方?谁想得到呢,一场横祸……唉!好在那些人赔偿还算爽快。可真是不容易,一个十几岁的小囡囡,顶着那么大的变故,硬是把铺子盘活了,还做得这么好,成了椰林城都有名的店。”
她顿了顿,看着棠小糖清亮明澈的眼睛,带着点惋惜,“就是可惜了……你阿爹阿妈要是知道,他们的孩子继承了那么好的性子,却没能……没能遗传到一个好天赋,一朵小雏菊武魂,先天魂力……唉,半级。”许阿姨摇摇头,声音压低了些,“不然凭小糖你这灵光的脑袋瓜子,以后做个高贵的辅助魂师,那日子得多幸福,多受人尊重啊。”
棠小糖听着许阿姨发自肺腑的惋惜,摇摇头:“当强大的魂师是很好,但不一定只有那样才算幸福嘛。”
“我现在每天都能看到这么多花开,能和喜欢花草的朋友聊天,特别是隔三差五就能看到许阿姨您来照顾生意,和您说说话,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