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冷冽的光,将景玥手里那把黑色长柄伞照得愈发醒目。伞面是哑光的炭黑色,边缘绣着一圈极淡的银色暗纹,哪怕被雨水打湿,也难掩其低调的奢华——那是陆砚白的伞,光是伞柄处镶嵌的黑曜石,就足够抵得上景家半个月的伙食费。
景柔坐在客厅的丝绒沙发上,刚用银签挑完最后一块鱼子酱,看见那把伞时,唇角的笑瞬间僵住,像是被冻住的奶油。她捏着银签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尖刺硌得指腹生疼,语气却刻意装得漫不经心:“哪来的伞?样子倒挺别致。”
景玥正弯腰换鞋,闻言动作顿了顿。湿漉漉的发梢滴下水珠,落在米白色的羊绒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她直起身,将伞轻轻靠在玄关的雕花柜上,伞面还在往下淌水,顺着柜脚的雕花纹路蜿蜒成细流:“陆先生的。”
“陆先生?”景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银签被她随手扔在水晶果盘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哪个陆先生能让你把伞拿回家里来?景玥,你该不会是捡了别人丢的垃圾,还当宝贝吧?”
“陆砚白。”景玥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落在冰面上的碎玉,“下午下暴雨,我没带伞,碰巧遇到他,他送我回来的,伞暂时借我用。”
最后几个字刚出口,客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景柔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上那件香奈儿的针织开衫被动作带得滑落肩头,露出精致锁骨上的钻石项链——那是顾言泽上个月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却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
“你说什么?”景柔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又哑又涩,她几步冲到景玥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底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陆总送你回来?还把伞借给你?景玥,你编瞎话能不能编得像样点?就凭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也配让陆总亲自送?”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像指甲划过玻璃,刺得人耳膜发疼:“我看你是又去哪个男人面前装可怜了吧?是不是以为勾搭上陆总,就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告诉你,别做梦了!陆总是我景柔看上的人,轮得到你在这里痴心妄想?”
景玥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她能闻到景柔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昂贵的红酒气息,甜腻得让她有些反胃。
“我没有撒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景柔的视线,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和闪躲,“我只是碰巧遇到他,他出于好心帮了我。”
“好心?”景柔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突然炸了,“他会对你好心?景玥,你少在我面前装无辜!你那点龌龊心思谁不知道?不就是想踩着我往上爬吗?不就是想抢走我的一切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如愿!”
她说着,扬起手就朝景玥脸上扇去。那只戴着钻石手镯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指甲涂着正红色的甲油,像淬了毒的爪子,带着势在必得的狠劲——以前每次她生气,景玥都会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躲,或者硬生生挨下这一巴掌,然后红着眼圈跑开,从不敢有半点反抗。
可这一次,景柔的手腕在半空中被牢牢攥住了。
景玥的手指不算有力,甚至因为常年做粗活而带着薄茧,此刻却像一把生锈的铁钳,死死扣着她的腕骨。那力道大得惊人,疼得景柔倒吸一口凉气,钻石手镯硌得她骨头生疼。
“你敢拦我?”景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的女孩,仿佛第一次认识她,“景玥,你疯了?!”
景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像结了冰的湖面。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和愤怒,像地底的岩浆,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地壳。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想起跪在景家别墅门口三天三夜时落下的冷雨,想起刘婉清刻薄的辱骂,想起景父冷漠的眼神,想起这一次次毫无理由的巴掌……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可以肆意践踏她的尊严?凭什么她要永远做那个忍气吞声的人?
“我忍你很久了。”景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颤的力量。
话音未落,她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客厅里炸开,比刚才任何一次争吵都要响亮,震得墙上的油画都晃了晃。
景柔被打得偏过头,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五道清晰的红指印,像一朵骤然绽放的丑陋红花。她懵了,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被这个一向任由她欺负的私生女打了。
“你……你敢打我?!”景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半是疼,一半是难以置信的愤怒,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委屈,是羞愤,“景玥,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指甲狠狠抓向景玥的脸。景玥侧身躲开,顺手推了她一把。景柔穿着高跟鞋,本就站不稳,被这一推顿时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头发散乱,钻石项链缠在了发丝里,狼狈得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
“你再动手试试。”景玥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景柔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竟一时忘了哭闹,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妹妹。
景玥没再看她,转身拿起搭在楼梯扶手上的书包,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木质楼梯被踩得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景柔的心上。
走到二楼转角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景柔还瘫在沙发上,捂着脸哭,眼泪混着精致的妆容,糊得满脸都是。客厅里的水晶灯依旧亮着,却照不进任何一丝暖意。
景玥收回目光,继续往上走。掌心还残留着打人后的麻意,脸颊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那一巴掌的力道,可她心里却没有丝毫后悔,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挣脱了束缚多年的枷锁,像破茧而出的蝶,哪怕翅膀还带着刺痛,却终于能看清属于自己的天空。
回到房间,她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心,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景柔,刘婉清,景父……
你们欠我的,从今天起,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不会再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