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铜漏滴到卯时三刻,宋一梦实在支撑不住,栽倒在堆满碎纸的案几上,全然不知,昨夜三十公里外的安定门,班师回朝的男主南珩早已踏碎她竭力扭转的命数。
正如先前知夏在剧本影响下对宋一梦渲染的那一番,大靖战神,宋一梦未婚夫千羽军主帅楚归鸿误判剧情,非但致使自己被敌军俘虏,边关更是三城尽失。血肉横飞之中,南珩千里驰援,斩敌军主将于马下,枭首三万,挽回败局。

胜败乃兵家常事,楚归鸿沙场浴血,战功卓著,一次失利,本不至于斩立决,然而南珩却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只因楚归鸿的表弟,正是十八皇子南瑞。
十八皇子南瑞乃先皇后独子,皇帝与先皇后鹣鲽情深,亡故后对此子更是爱重,亲自教养,若是再有这么个手握重兵的表兄,日后却必是南珩夺储之路上的劲敌。
南珩趁势判楚归鸿斩立决,试图剪除十八皇子的羽翼。孰料十八皇子南瑞同兵部尚书宋聿德星夜奔驰,宣读皇帝诏书,道楚归鸿之案尚有疑点,兹令羁押入京,再行宣判。
宋聿德是御笔朱批的枢密重臣,十八皇子是养在紫宸殿的麒麟儿,可南珩早已百战淬炼,不再是那个九岁从废宫中爬出来的孱弱稚童。他认为圣上决断有失公允,主动提出,自己愿仅带贴身兵马,押解楚归鸿南归。
是故,大靖朝熙元四年腊月底,伴随着守城军士拂去落霜,打开重重城门,南珩为首,三百玄甲踏着破晓的寒光,涌入门洞。然而等待南珩的,并不是赞叹,而是——畏惧。
千羽军为国戍边,万人爱戴,不少百姓得知南珩力主斩杀楚归鸿,早已侯在两侧,待看到囚衣褴褛却仍不改傲然之色的楚归鸿,更是心绪难平。然而南珩霜刃一般冷眼扫过,两侧百姓仿佛闻到一阵血腥气,竟无声后退,连带着箩筐里隔夜的胡饼与草席裹着的婴孩都在发颤。
“娘!杀神要杀人了!”一个小孩骤然大叫起来。一旁的妇人慌忙将孩子拽进怀里,死死捂着他哭嚎的嘴,跌跌撞撞仓皇逃离。南珩看着母子踉跄逃窜的背影,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而这无疑又加剧了围观百姓积蓄的愤怒。
刑部的人早已候在长街,朝南珩行了礼,将楚归鸿带上镣铐提走之时,百姓的怨恨终于在这一刻点燃。“楚将军!您受苦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百姓似乎受到鼓舞,前赴后继地跪在楚归鸿身前:“楚将军卫国戍边,战功累累,如今却被奸臣所害,落魄至此,实在是天大的冤屈!”“楚将军冤枉啊!”
人潮如浪,直指南珩。南珩不动声色,旁观着一切。
富贵身旁的侍卫富贵却忍不住为南珩辩护起来:“住嘴,哪来的刁民?!胡言乱语,是非不分!击退鹤垣百万大军的功臣,正是英明神武无人能敌的七殿下!要不是七殿下巧施妙计,这个楚归鸿早已死在鹤垣人的刀下,哪还轮得着你们来为他喊冤?!”
百姓群情激愤,连带着富贵一起骂道:“桀犬吠尧,满嘴喷粪!”
富贵富贵一怔,心虚望向南珩,小声道:“殿下,满嘴喷粪我懂,这桀犬吠尧又是什么意思?”
南珩没有答话,只冷冷地指了指某处围观的百姓,只见数名提着菜篮子的顽童躲在隐蔽处,手握鸡蛋、菜叶,蓄势待发。富贵急忙张开双臂,提醒着南珩:“殿下小心!”南珩无奈地摇了摇头:“喊什么?他们不敢欺我?”富贵猛然回神,委屈大叫道:“小人这条贱命,果然没人心疼啊……”下一刻,鸡蛋菜叶齐齐向富贵袭来。
混乱处,南珩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皇帝的贴身近侍——刘公公。
御书房昏黄的日光里,皇帝云锦常服染着朱砂,笔走龙蛇拉着南瑞作画。南瑞应和着,实则执砚的躯壳已晃出虚影,满是困意。“启禀陛下,七殿下已入宫。”通禀声惊得羊毫笔微微一颤,墨汁坠地,洇成一团。南瑞猛然惊醒,踉跄打翻松烟墨,攥皱的袖口洇出蟠龙纹,惊惶望向槛外渐近的玄甲寒光。皇帝瞥了眼南瑞,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眼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吞没了案几前的阳光,将皇帝和南瑞都笼在阴影中。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是南珩的声音。皇帝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腕下羊毫继续在宣纸上不住地游移着。南瑞茫然地看了看南珩,又看了看皇帝,最终垂下头。
南珩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南珩拔高了音量,再度开口:“陛下龙体安康,臣,不胜欢欣。”
南熙皇帝冷哼一声,不看南珩一眼,反而对着南瑞开口道:“瑞儿,今日京城盛传一则流言,你可曾听说?”
南瑞南瑞一怔:“啊……儿臣不知,愿闻其详。”
南熙“人人都说那杀神狼子野心,通敌叛国,以借刀杀人计除掉了千羽王,又将边关四城据为己有。此事若为实情,该当何罪?”皇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与自己的爱子谈论日常。
南瑞“叛国通敌,罪无可恕——该杀!”
南熙“嗯,该杀。”
南珩南珩垂了垂眸,看着眼前的父子二人父慈子孝、一唱一和,心中已没有半分涟漪。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生身父亲早已没有任何期待,只脊背挺直如枪,淡然应道:“臣若是通敌叛国,又怎会当着千万人的面,斩杀鹤垣第一名将方士明?”
南瑞南瑞思考片刻,立如墙头草一般,恍然大悟:“对啊,他杀了方士明,还抢了方士明的寒月刀!父皇,儿臣亲眼见过,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宝刀……”
南熙南瑞越说越兴奋,皇帝却狠狠浇了一盆冷水:“寒月刀是真的,方世明却是个替身吧?”
南瑞“啊?”南瑞目瞪口呆。
南熙“要不然,鹤垣第一名将,又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南瑞南瑞踟蹰:“哎呀……那……这欺君罔上,罪无可恕,该杀!”
南熙皇帝点头:“嗯,该杀。”
南珩南珩淡道:“陛下,臣若真的欺君罔上,又怎敢只带三百贴身兵马,仓促回京?”
南瑞“啧对呀父皇,他就这么点兵,这要杀要剐,这不还全凭您的处置吗?”
南熙“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他的玄甲精锐,尚在边关驻守,唯一能与玄甲军抗衡的千羽军,却在平嵘一战中死伤过半。至今未能恢复战力。”
南瑞“那…拥兵自重,罪无可恕,该杀!”
南珩“陛下,臣的玄甲精锐驻守边关,是为了防止鹤垣人再度入侵,这也是陛下答应臣的。天子…无戏言。”
南瑞南瑞天真的声音再度认同道:“对呀父皇,天子无戏言,您、您既然答应过他,那怎怎怎么能随便反悔呢?”
南熙皇帝再也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南瑞:“他都欺上门来了,你还帮他说话呀?”
南瑞此言一出,南瑞更是茫然:“他不是一直在那儿跪着吗……这……这也叫欺上门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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