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

夏日的午后总是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程小时趴在照相馆的柜台上，看着窗外蔫头耷脑的梧桐叶，打了个哈欠：

程小时这鬼天气，怕是要下暴雨。

话音刚落，远处的天际就滚过一声闷雷，低沉的轰鸣像从地底钻出来，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程小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手指攥紧了柜沿。陆光刚从里屋整理完旧照片出来，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抬头看了看天

陆光把外面的招牌收进来，别被雨淋坏了。

两人刚把“时光照相馆”的木质招牌搬进屋，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连成白茫茫的雨帘。程小时扒着窗户往外看，突然“哎呀”一声

程小时坏了，早上出门取委托文件，伞落客户那儿了！

陆光皱了皱眉

陆光现在去拿？

程小时抓起背包

程小时客户说急着出差，文件必须今天送到他手上。我跑快点，应该没事。

他刚冲进雨里没两步，就被陆光拽住了后领。陆光转身回屋，拿了把黑色长柄伞塞进他手里

陆光等等，一起去。

程小时愣了愣

程小时你不用看店吗？

陆光乔苓等会儿会来帮忙。

陆光推了他一把。

陆光走了。

雨下得比预想中更大，风裹挟着雨丝往人领子里钻。两人共撑一把伞，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走到半路，公交站台的顶棚突然漏雨，正好浇在程小时后颈上，他冷得一哆嗦。

陆光怎么了？

陆光停下脚步。

程小时没事，漏雨而已。

程小时吸了吸鼻子，想装作不在意，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光没说话，只是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更多，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很快就湿透了。他还脱下身上的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程小时肩上

陆光披着，别感冒了。

外套上还带着陆光的体温，混着淡淡的雪松香味，程小时的脸颊突然有点发烫，他想说“不用”，可看着陆光被雨水打湿的发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悄悄把伞往回推了推。

送完文件往回走时，雨势丝毫未减。他们挤在站台的角落里等公交，程小时裹着外套，听着雨点敲打着伞面的声音，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好像小时侯躲在妈妈怀里听雨声，也是这样暖融融的，很安心。

陆光在想什么？

陆光低头看他。

程小时没、没想什么！

程小时慌忙移开视线

程小时就是觉得这雨下的真烦。

陆光低笑一声，没再追问，只是在天空又响起一声闷雷时不动声色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回到照相馆时，乔苓正坐在柜台后嗑瓜子，看到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眼睛一亮

乔苓哟，这是去哪浪漫了？淋成落汤鸡回来。

程小时送文件去了。

程小时把外套脱下来，发现上面沾了点泥渍，有点不好意思

程小时回头我洗干净还你。

陆光不用。

陆光接过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陆光我自己洗就行。

乔苓眯着眼睛打量他们，突然坏笑

乔苓小时，你脖子怎么红了？是不是被陆光欺负了？

程小时谁、谁红了！

程小时摸了摸脖子，果然有点发烫

程小时是被雨淋的！

陆光端了两杯热水过来，递给程小时一杯

陆光喝点热水。

他的指尖碰到程小时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乔苓看得直乐，没再多说，摆摆手

乔苓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你们俩慢慢聊~

说完就溜了，临走前还故意把门锁从外面带了一下。

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雨声成了唯一的声音，程小时捧着热水杯，看着窗外的雨帘，突然没话找话

程小时你小时候怕打雷吗？

陆光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怕。你呢？”

程小时我、我才不怕！

程小时嘴硬，却下意识捏紧了杯子。

程小时就是……有点吵而已。我妈说我三岁那年，打雷吓得抱着枕头跑到她床上，结果把她踹到了地上，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陆光被逗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看不出来。”

陆光看不出来。

程小时那你小时候有什么糗事？

程小时追问。

陆光想了想

陆光大概是……七岁那年，偷喝了爷爷的白酒，醉得抱着电线杆唱儿歌。

程小时笑得前仰后合

程小时真的假的？你也有这么傻的时候？

陆光谁还没年轻过。

陆光白了他一眼，眼底却带着笑意。

晚上雨停了，陆光在厨房煮姜汤，程小时就靠在门框上看。

陆光发什么呆？

陆光把一碗姜汤递给他

陆光快趁热喝。

程小时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小口抿着。辛辣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奇异地不难受。他抬头看陆光，对方正低头喝着自己那碗，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程小时陆光，谢谢你啊。

陆光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程小时没什么。

程小时低下头，把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