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漩涡

海风卷着咸腥的雨丝，狠狠砸在码头的栈桥上，程小时把怀表塞进防水袋，紧紧攥在手心，金属表壳硌得掌心生疼，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陆光委托人已经转移到安全屋了。

陆光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屏幕上最后一条消息是夏斐发来的定位——703号集装箱附近的信号塔。

程小时抬头望去，那座锈迹斑斑的信号塔像根歪脖子树，在乌云里摇摇欲坠，塔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刘枭的侧脸。

程小时他倒是比我们还急。

程小时冷笑一声，摸了摸后腰的钢管——那是从钟表厂废墟里捡的，此刻成了唯一的武器。

陆光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投向海面：

陆光你看那边。

程小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不知何时起了漩涡，暗灰色的海水打着转，中心泛着诡异的蓝光，像只正在睁眼的巨眼，更可怕的是，漩涡周围的浪花竟然在倒流，碎冰般的泡沫从海面退回天空，融进雨云里。

程小时时间真的失控了。

程小时的声音有点发颤，

程小时林墨的意识……

陆光在漩涡里。

陆光脸色凝重，

陆光刘枭想把他的意识从锚点里剥离出来，当成蓝色盒子的钥匙。

他突然从背包里翻出蓝色盒子，此刻盒身的齿轮正疯狂转动，蓝光透过缝隙溢出来，与海面漩涡的光芒遥相呼应，

陆光盒子在共鸣，它在引导漩涡的能量。

就在这时，信号塔下传来争执声，夏斐被两个黑衣人按在车边，刘枭手里把玩着把匕首，刀尖在夏斐的脖颈处轻轻划着：

刘枭你以为偷偷给程小时报信，我会不知道？

他突然加重力道，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刘枭把最后一块芯片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那个没用的弟弟。

程小时心里一震——夏斐还有个弟弟？

陆光似乎也愣了下，随即低声道：

陆光夏斐的弟弟可能也是实验体。

他拽了拽程小时的胳膊，

陆光绕到信号塔后面，那里有检修梯，能上去切断信号源。

两人猫着腰钻进集装箱的阴影里，雨越下越大，砸在箱顶上噼啪作响，刚好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程小时踩着检修梯往上爬，铁锈渣子顺着指缝往下掉，他低头看向地面，只见夏斐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正和刘枭扭打在一起，手里的匕首却始终没刺向对方的要害。

程小时这家伙果然还在演戏。

程小时嘀咕着，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电流声，信号塔顶端的发射器正发出滋滋的蓝光，与海面漩涡的光芒连成一道直线，蓝色盒子在陆光手里烫得吓人，齿轮转动的声音像在磨牙。

陆光就是现在！

陆光突然喊道，把盒子往程小时手里一塞，

陆光用怀表贴近发射器，快！

程小时刚把怀表掏出来，就见刘枭甩开夏斐，举着枪朝信号塔跑来，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检修梯的铁架上，火星溅了他一脸。

陆光抓紧了！

陆光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烟雾弹，拉掉拉环扔向地面，浓烟炸开的瞬间，他拽着程小时的脚踝，猛地往上一提，两人像荡秋千似的，越过半米宽的空隙，抓住了发射器的底座。

怀表与发射器接触的刹那，蓝光突然变成了刺眼的白光，程小时感觉脑子里像有无数个钟在同时敲响，他看到了五年前的实验室，陈景明正把怀表塞进林墨手里；看到了艺术区的阁楼，夏斐偷偷把芯片的位置画在纸上；甚至看到了时光照相馆的初建，一个戴眼镜的老人（后来才知道是陆光的爷爷）正把蓝色盒子放进抽屉……

陆光关掉它！

陆光的声音穿透杂音，他的手按在程小时的手背上，两人一起将怀表往发射器里按，

陆光念铭牌上的字！

程小时嘶吼出声：

程小时献给时间的囚徒……

怀表突然裂开，里面的齿轮飞出来，像群银色的蝴蝶，顺着蓝光飞向海面的漩涡，漩涡中心的蓝光猛地收缩，倒流的浪花瞬间落下，砸在海面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信号塔的发射器滋滋作响，冒出黑烟，蓝色盒子上的齿轮渐渐停了下来，恢复成普通木盒的样子。

刘枭的枪掉在地上，他看着消失的漩涡，突然发出绝望的尖叫：

刘枭不可能！

夏斐从背后一拳打在他后脑勺上，刘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夏斐喘着气看向信号塔，程小时正和陆光顺着检修梯往下爬，两人的衣服都被雨水浸透，却在看到彼此的瞬间，忍不住笑了起来。

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裂开道口子，阳光像金色的绸缎，铺在湿漉漉的栈桥上，夏斐踢了踢昏迷的刘枭，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扔给程小时：

夏斐天辰组织的所有资料，算是……赎罪。

程小时接住U盘，突然想起什么：

程小时你弟弟……

夏斐他已经解脱了。

夏斐的目光投向海面，那里正浮起个小小的身影，是林墨透明的轮廓，他对着三人挥了挥手，渐渐消散在阳光里，

周明远锚点消失后，所有实验体的意识都会回归本位。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夏斐转身想走，却被程小时叫住：

程小时为什么帮我们？

夏斐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夏斐因为你们眼里的时间，是往前走的。

程小时看着他消失在集装箱后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夏斐不是在帮他们，是在帮自己，他和林墨一样，都想从时间的牢笼里，为在乎的人挣出条活路。

陆光把蓝色盒子放进背包，突然咳嗽起来。程小时这才发现他的肩膀在流血，刚才的子弹擦过了他的胳膊。

程小时又受伤了？

程小时皱着眉想撕衣服给他包扎，却被陆光按住了手。

陆光回去再说。

陆光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那里还沾着铁锈渣，

陆光你脸上有灰。

程小时笑着把脸往他手心蹭了蹭，蹭了他满手灰：

程小时回去你给我洗。

远处的海面上，渔船又开始归航，这次没有诡异的漩涡，只有海鸥跟着船帆盘旋，所谓永恒，从来不是凝固的时间，而是愿意和你一起往前走的人。

程小时走了。

他拽起陆光的手，

程小时回去吃面，我请客！

栈桥上的水洼里，映着两个紧紧相依的影子，随着脚步的移动，慢慢融进远处的金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