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坐在沙发上,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张泛黄的船票,票面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1973年 江城码头 开往宁波”的字样。
周明远我叫周明远。
老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
周明远这是我年轻时和她约定的船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张黑白照片——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站在码头的栈桥上,手里举着张和老人一模一样的船票,笑得眉眼弯弯。
周明远她叫林佩。
周明远的指尖拂过照片上姑娘的脸,
周明远当年说好一起去宁波讨生活,我先上船等她,可等了整整一夜,她都没来。
程小时看着船票上的日期,突然想起什么:
程小时1973年?那年江城码头好像出过一次事故,说是有艘货船撞坏了栈桥,停航了半个月。
老人的肩膀猛地一颤:
周明远停航?可我明明……
他突然说不出话,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周明远我以为她反悔了,后来在宁波等了三年,再也没见过她。
陆光翻开码头的旧档案,果然在1973年的事故记录里看到了“林佩”的名字——当时她在码头帮忙搬货,为了救一个掉进海里的孩子,被倒塌的木箱砸伤了腿,错过了那班船。
陆光她不是没来,她住院了,腿伤好后去宁波找过你,可你已经离开了。
陆光把档案递了过去。
周明远的手死死攥着档案,指节都在发抖。程小时突然注意到铁皮盒里还有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是枚磨得发亮的铜戒指,内侧刻着个“佩”字。
周明远这是我准备到宁波就给她戴上的,后来听说她在江城成了家,我就没再打扰……可我总想着,她是不是也在等我?
陆光突然站起身:
陆光我们去趟码头吧。
傍晚的码头已经没了白天的喧嚣,周明远拄着拐杖站在栈桥上,看着远处归航的渔船,像在寻找五十年前的影子。程小时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老候船室:
程小时那里还留着当年的广播喇叭,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候船室的角落里,积灰的广播设备还连着旧线路。陆光试着接通电源,喇叭里突然传出滋滋的电流声,接着是五十年前的广播员声音:
广播员因栈桥维修,今日开往宁波的航船停航,请乘客们……
周明远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稳,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进来,看到周明远手里的船票,突然停住了脚步。
林佩这船票……你是周明远?
周明远猛地回头,看到老奶奶的瞬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周明远佩……佩佩?
林佩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张同样泛黄的船票,和周明远手里的那张并排放在一起,刚好凑成完整的日期。
林佩我找了你五十年,当年腿伤好后去宁波,人家说你早就走了,我以为……
周明远我在宁波等了你三年。
周明远把铜戒指拿出来,颤抖着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周明远我怕你来了找不到我,每天都去码头等。
夕阳把两个老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张被时光熨平的旧照片,程小时和陆光悄悄退到候船室外,看着林佩从包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双纳得厚厚的布鞋,鞋面上绣着朵小小的梅花。
林佩当年想给你带去的,没来得及,后来每年都纳一双,总觉得你会回来。
周明远把布鞋揣进怀里,像揣着个珍宝。
回去的路上,程小时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热:
程小时原来他们都在等对方啊。
陆光的指尖碰了碰衣领上的徽章,那里还带着点夕阳的温度:
陆光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但带不走想等的人。
照相馆的灯光在夜色里亮起来时,程小时把周明远和林佩的合影贴在了墙上,照片里的两个老人并肩坐在栈桥上,手里的船票被夕阳照得发红,像两团不会熄灭的火苗。
陆光端来两杯热茶,程小时接过杯子,突然发现杯底的倒影里,他和陆光的影子挨得很近,像极了照片里的两个老人。
程小时你说,五十年后我们会在哪?
陆光看着墙上的照片,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陆光大概还在这里,听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