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馆的门铃在午后响起时,来的是个穿冲锋衣的年轻人,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手里抱着台掉漆的海鸥牌相机,镜头盖缺了个角。
许念请问能修相机吗?
年轻人把相机放在柜台上,指了指取景器,
许念拍出来的照片总是有块黑影,换了镜头也没用。
陆光拿起相机检查,金属外壳上刻着“1985”的字样,快门按钮磨得发亮:
陆光这是胶片机,现在很少有人用了。
许念是我爸的。
年轻人挠了挠头,
许念他以前是登山队的摄影师,去年走了,这相机是他留下的唯一念想。
他突然从包里掏出本相册,
许念你看这些照片,都是他用这台相机拍的,雪山、峡谷……他总说,好风景要留在胶片里才够味。
程小时翻着相册,突然停在一张全家福上——穿冲锋衣的男人抱着个小男孩,站在雪山脚下,身后的经幡在风里飘得猎猎作响。
程小时这是你?
他指着照片里的小男孩。
年轻人笑了笑:
许念七岁那年跟他去登山,冻得直哭,他却举着相机拍个不停。
他的指尖划过照片边缘,
许念最后那张照片,就是用这台相机拍的,结果洗出来有块黑影,像朵乌云罩在雪山上。
陆光把相机拆开,发现机身内部卡着片小小的胶片碎屑,边缘焦黑,像是被高温烫过。
陆光是这里卡住了。
他用镊子小心地夹出碎屑,
陆光可能是以前换胶片时不小心弄断的。
碎屑夹出来的瞬间,相机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快门自动按动了。程小时凑过去看,取景器里的黑影消失了,映出的是他和陆光趴在柜台上的样子,清晰得连陆光镜片上的反光都看得一清二楚。
许念修好了?
年轻人眼睛一亮,接过相机摆弄了几下,突然指着窗外,
许念我能试试吗?
他跑到店外,对着天边的云按下快门,程小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什么:
程小时你爸最后拍的那张照片,黑影是不是在右上角?形状像片羽毛?
年轻人愣了愣:
许念你怎么知道?
陆光从相机里取出刚才的胶片,对着光看了看:
陆光这台相机的快门按钮下面,刻着个“羽”字。
他指着年轻人冲锋衣上的徽章,那是个羽毛形状的登山队标志,
陆光你爸是想把这台相机留给你,才故意没修好的吧?
年轻人突然捂住嘴,眼泪掉在相机上,程小时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条羽毛项链,和相机里卡住的胶片碎屑形状一模一样。
许念他走前说,等我能独立登完梅里雪山,就把相机正式传给我,可我总觉得自己不行,直到刚才按下快门,突然觉得……他好像就在旁边看着我。
陆光把修好的相机装进绒布套里:
陆光胶片洗出来需要时间,明天来取吧。
他顿了顿,
陆光雪山的风景,值得用最好的状态去拍。
年轻人走后,程小时看着那片胶片碎屑,突然笑了:
程小时你说他爸是不是早就知道,只有等他敢直面自己的时候,才能修好这相机?
陆光正在整理相册,闻言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留着个空框,旁边用铅笔写着“儿子登顶照”。
陆光有些念想,就是用来逼着人往前走的。
他把相册放回柜台,
陆光就像这照相馆,爷爷留下它,不是让我们守着过去,是让我们接着往下拍。
第二天一早,年轻人来取照片时,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相框,照片上,天边的云像极了雪山的轮廓,右上角有片淡淡的光斑,像羽毛落在上面。
他把相框放在柜台上,
许念我买了去梅里雪山的票,等我回来,一定把登顶照给你们送来。
程小时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突然拿起那台海鸥相机,对着陆光按下了快门,取景器里,陆光正低头看着账本,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程小时等洗出来,贴在墙上,就叫“时光照相馆的合伙人”。
陆光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无奈,嘴角却弯了起来,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相机里的胶片安静地躺着,像在孕育着一个新的故事。
而墙上的照片又多了一张,在周明远和林佩的船票旁边,年轻人的雪山云影和程小时抓拍的陆光侧脸,隔着时光遥遥相望,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最好的纪念,从来不是停在原地,而是带着那些爱与期待,一步步走向更远的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