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老槐树开得满枝雪白,程小时刚把相机架在石墩上,就被一阵风吹来的槐花香呛得打喷嚏。陆光递过纸巾,指尖捏着个从树下捡的槐花枝,花瓣落在程小时的相机包上,像撒了把碎雪。
“拍慢点,别把花瓣拍虚了。”陆光帮他调整镜头角度,远处的棉花糖车正冒着白气,王爷爷的笑声混着风传过来,“李娟刚来过,说要给棉花糖车做个槐花味的新口味。”
程小时按下快门的瞬间,突然发现树根下埋着个铁皮盒,盒身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两人蹲下身,小心地挖开泥土——盒子里装着叠泛黄的信纸,最上面一封的信封上,写着“致阿梅”,字迹娟秀,边角还画着朵小小的槐花。
“这名字……”程小时突然想起李娟工作室里的老照片,“李娟阿姨说过,她外婆叫阿梅,当年就住在老巷里!”
陆光拆开信,信纸里夹着片干枯的槐花瓣,字迹虽然模糊,却能看清大致内容:“今年槐花又开了,你说等巷口的槐树满枝白,就带我去码头看船……”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个小小的船锚图案。
两人拿着信去找李娟时,她正忙着给孩子们拍槐花主题的照片。看到信封上的“阿梅”二字,李娟突然红了眼眶:“这是我外公写给外婆的信!”她从抽屉里翻出个旧相册,里面夹着张黑白照片——穿旗袍的阿梅站在槐树下,手里拿着封信,身后的男人正举着相机,衣角别着个船锚形状的徽章,“我外公是船员,每年只有槐花盛开时才回来,后来他出海时遇到风浪,就再也没回来……”
程小时把铁皮盒里的信都递给她,最底下一封的落款日期,刚好是她外公出海前的最后一天:“阿梅,等我回来,我们就去拍张全家福,让时光照相馆的老陆帮忙洗,他的手艺好……”
“原来外公早就想拍全家福了。”李娟抱着信,眼泪掉在槐花瓣上,“外婆到走都在说,没和外公拍过一张合照,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陆光突然开口:“我们可以帮你补拍。”他指了指窗外的老槐树,“就站在当年你外婆站过的位置,用老相机拍,就像你外公当年想的那样。”
第二天清晨,李娟穿着外婆留下的旗袍,站在槐树下。程小时举着从阁楼翻出的老式相机,陆光帮忙调整光线,王爷爷推着棉花糖车站在远处,车身上挂着串槐花枝,像在为这场跨越时光的“合影”做见证。
快门按下的瞬间,风吹落满树槐花,落在李娟的肩头。照片洗出来时,她看着画面里的自己,突然笑了:“外婆要是看到,肯定会很开心。”她把照片和旧信一起放进铁皮盒,埋回老槐树下,“让它们在这里,陪着外公外婆的回忆。”
回去的路上,程小时看着手里的相机,突然说:“你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完成的约定,是不是都藏在这些旧东西里,等着被找到?”
陆光点头,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相机:“就像这槐树,每年都开花,像是在帮人们记住那些没说出口的温柔。”
照相馆的墙上,又多了张新照片——李娟站在槐树下,笑容里带着槐花的甜,旁边贴着那片干枯的槐花瓣,和信封上的船锚图案遥遥相对。程小时把相机放回阁楼时,发现里面还剩最后一张胶片,他对着陆光按下快门,画面里,陆光正低头整理旧信,槐花香从窗外飘进来,落在他的发梢,像一场温柔的时光馈赠。
“这张要贴在最显眼的地方。”程小时晃了晃刚洗出来的照片,“就叫‘槐花香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