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香樟树的叶子，在青藤蔓延的教学楼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高二（三）班的后门被轻轻推开时，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讲到函数图像的关键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进来吧。”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门口那个背着双肩包的少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转来的同学，江辞。”
江辞站在门口，白色的短袖被风掀起一点边角，他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干净的脖颈。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跳跃，落下一小片阴影。
“大家好，我叫江辞。”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细碎的议论声，后排几个男生吹了声口哨，被老师一个眼刀制止了。
“江辞，你就先坐最后一排那个空位吧，”老师指了指教室后方靠窗的位置，“正好那里没人。”
江辞点点头，抱着怀里的课本，安静地穿过课桌间的过道。他走路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有帆布鞋蹭过地面的细微响动。
最后一排的空位旁边，坐着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男生。校服外套被他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篮球队标志的黑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侧脸的线条利落又带着点少年人的张扬。
江辞放书包的时候，动作不小心大了点，课本撞到了桌角，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趴在桌上的人动了动，慢悠悠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很惹眼的脸，眉骨很高，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带着刚睡醒的迷蒙，看向江辞时，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慵懒。
“抱歉，吵醒你了。”江辞立刻道歉，声音里的紧张又多了几分。
男生眨了眨眼，看清他后，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浅浅的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没事。”他的声音和江辞的清冷不同，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你就是新转来的？江辞？”
“嗯。”江辞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幅度小一点。
男生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自我介绍道：“我叫陆之白。”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篮球队标志，“以后有事儿可以找我。”
江辞“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开始整理课本。他能感觉到旁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像带着温度的阳光，让他有点不自在。
一上午的课过得很快，江辞还在努力熟悉新环境，没怎么和周围的人交流。陆之白倒是没再睡觉，偶尔会转着笔听课，偶尔会侧过头看江辞写字的手——那双手很长，手指纤细，握着笔的姿势很好看。
午休铃声响起时，陆之白“唰”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肩上，对江辞扬了扬下巴：“去吃饭吗？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不错。”
江辞愣了一下，他本来打算在教室里啃面包的。
“不了，我带了吃的。”他指了指书包侧面的面包袋。
陆之白挑眉：“面包有什么好吃的？走，我请你。”
不等江辞拒绝，他已经伸手拉住了江辞的手腕。
陆之白的手心很热，带着刚睡醒的温度，力道不算重，却让人没法轻易挣脱。江辞的手腕被他握着，像有电流窜过，瞬间红了耳根。
“我……”
“别墨迹了，”陆之白拉着他往外走，步伐轻快，“转来我们班，第一天怎么能吃面包？必须得尝尝我们学校的招牌菜。”
江辞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教室，走廊里人来人往，很多人看到他们俩，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他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那不是陆之白吗？他旁边那个是谁啊？”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陆之白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边。他的背影挺拔又耀眼，像夏日里最炽烈的光。
江辞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又看了看陆之白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投入石子的小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食堂里很热闹，陆之白熟稔地和打饭阿姨打着招呼，转头问江辞：“不吃辣吧？看你不像能吃辣的样子。”
江辞点点头，惊讶于他的细心。
“那来份糖醋排骨，一份清炒时蔬，再要个番茄鸡蛋汤？”陆之白报着菜名，没等江辞回答，就对阿姨说，“阿姨，就这些，两份。”
找位置坐下时，陆之白把排骨多的那碗推到江辞面前：“多吃点，看你瘦的。”
江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酱汁在舌尖化开，味道确实很好，像此刻心里的感觉，有点暖，又有点甜。
“下午有节体育课，”陆之白扒着饭，含糊不清地说，“我们班和一班要打比赛，你来看吗？”
江辞顿了顿：“体育课不是自由活动吗？”
“对啊，但我们篮球队的肯定要练球啊，”陆之白冲他笑，“来嘛，给我加油。”
他的笑容太晃眼，像盛夏的阳光，让人没法拒绝。
江辞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发烫的脸颊，轻轻“嗯”了一声。
陆之白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什么奖励，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下午的体育课，阳光格外灿烂。
篮球场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欢呼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江辞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场上那个穿着红色球衣的身影。
陆之白在球场上和教室里完全是两个样子，他运球、突破、投篮，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跳跃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上，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当他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时，全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陆之白扬起手臂，对着人群的方向咧嘴一笑，目光精准地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江辞，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江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
“不好意思。”他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被撞的女生笑着说，“你也是来看陆之白打球的吧？他今天状态超好！”
江辞没说话，只是重新看向场上。陆之白已经被队友围了起来，他推开队友，又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炫耀和期待。
江辞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了一点。
他忽然觉得，转来这个学校，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这个夏天，好像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变得格外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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