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站在冰冷的雨里,手指有些僵硬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严浩翔“喂。”
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出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和雨水浸透后的微哑。
听筒里安静了一秒,随即传来一个清晰又带着点试探的女声,透过电子信号,直接钻入他的耳膜。
沈娇“你好,请问是香蕉的主人吗?”
严浩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不断滑落,淌过眉心、鼻梁,滴进衣领,冰冷刺骨。
但他仿佛毫无察觉,只是隔着落雨的玻璃窗,看着屋内那个同样举着电话的身影。
他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身影,简短地应了一声。
严浩翔“嗯,我是。”
电话那头,沈娇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有些模糊,大概是在解释猫的情况,说它怎么突然害怕,怎么发现了项圈。
严浩翔嗯了几声,其实没太听清具体内容。
他的注意力全被玻璃窗后的那道身影抓住了。
雨水不断从他额发上滚落,流进眼睛里,有点涩,但他没抬手去擦。
他就那么站着,隔着哗啦啦的雨幕和一层玻璃,看着屋里暖光下的沈娇。
她微微侧着头打电话的身影,在湿淋淋的窗框里,像一幅隔着水汽的看不真切的画。
有点不真实,猜不透,也摸不着。
他忽然有点不想再这样隔着一层东西说话了。
严浩翔“我在门外。”
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被雨声盖过一些,显得有点沉。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沈娇“……什么?”
严浩翔看着窗内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转头看向门口方向。
他对着话筒,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清晰了些。
严浩翔“我说,我就在门外。”
下一秒,窗内的身影消失了。
接着,门廊的灯亮了,门从里面被拉开。
沈娇站在门口的光晕里,看着门外雨地里浑身湿透的人,眼睛微微睁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沈娇“……是你?”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地打在严浩翔身上,但他好像没什么感觉。
他看着站在干燥门廊里的沈娇,又看了看这漫天的大雨。
好像每次遇见她,总是赶上下雨。
第一次在宠物店屋檐下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以前不知道在哪儿听过一句话,说人和人的缘分,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一场雨。
他当时觉得有点道理,嫌麻烦,躲开就行了。
可现在,他就站在这躲不开的雨里,看着门里那个同样有点愣住的人,忽然觉得,那话说得可真够片面的。
有些雨,你好像压根就没想躲。
严浩翔站在雨里,雨水像是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一样,没什么感觉。
他看着门口光晕里的沈娇,又扭头看了看身后无边无际的雨幕。
“大部分人都是我生命的玻璃窗上缓缓划过的雨水。”
这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脑子里,平时觉得挺对。来来往往的人,好的坏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像雨水,来了又走,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玻璃窗擦干净,就跟从来没下过雨一样。
可眼前这个人……
他看着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看着她身后温暖的客厅光线,再看看自己脚下不断汇集的冰冷雨水。
“那少数人,是不是就是留在窗上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却也不舍得擦去。”
严浩翔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是了。
沈娇对他来说,就是那层雾气。
不是轰轰烈烈砸在窗上的暴雨,也不是转瞬即逝滑落的水痕。
是那种天气转凉时,悄悄蒙在玻璃上的水汽。
看不清具体轮廓,摸上去只有一片湿润的凉意,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提醒你内外温度的差别。
他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像以前躲开所有麻烦一样躲开这场雨。
或者干脆利落地伸手,把这层雾气擦个干净。
但他没有。
他不舍得擦掉这点朦胧的捉摸不定的存在。
哪怕它让一切都变得不那么清晰,哪怕它可能带来麻烦。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也许一辈子看不清楚,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