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多多在一间临湖的木屋中醒来。
小窗上透进来清泉一般的晨光,耳畔飘来清脆的鸟鸣。
“睡美人终于舍得醒了?”
墨多多缓缓眨了眨眼,循声望去。
风裹卷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拂过,一道十六七岁的身影逆光而立,撞入他的视线。
栗色短发,面容俊美,左右耳分别戴着三个藏银耳环,身着做工精致的古袍。
墨多多迟疑片刻,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
“还有,这是哪?”
唐晓翼眼里闪过一丝恍惚,随即笑骂:“睡傻了?墨多多,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
“……”
墨多多忽然捂住心口,指腹下的布料被攥得发皱。胸腔里那颗跳动的物什开始胀痛,一阵又一阵仿佛万蚁咬噬的疼痛迅速蔓延,几乎剥夺了他的呼吸。
他蹙着眉,茫然地抬头看向唐晓翼,眼里蒙着层水汽,讷讷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不然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疼?”
唐晓翼顿了顿,琥珀色眼眸中的情绪晦涩难懂。
他倏忽起身,往灶间走,背影在晨光里有点晃。
“笨蛋,自己想吧。”
——
灶间飘来米粥的香气,混着柴火的烟火气,暖的让人发困。
墨多多趴在桌面上,面露苦色,他的肚子已经大闹九九八十一回了。于是唐晓翼端着碗粥过来时,他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它,瞳孔微微放大。
碗沿还烫,墨多多的指尖刚碰到便缩了回去。
唐晓翼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失忆把脑子也丢了吗?我用布裹着端出来的粥,你直接伸手碰,烫死你也是活该。”
墨多多破防,“我饿了急一点不行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记得你在失忆之前还想着做大侦探?我看不如做白日梦来的轻松。”唐晓翼用勺子舀出一小碗,推至墨多多面前。
他躺了四五天,不能一下吃太多东西,胃会不舒服。
“喂!你!”墨多多欲拍桌而起,却被香气勾得熄了火,“算了,我大人有大量,看在你做了碗粥的份上,懒得和你计较了。”
“真没想到勉为其难的施舍就让你低头了。”唐晓翼挤眉弄眼,语气里带着得瑟。
“……哼。”
墨多多吃东西的时候倒显得乖巧,端着碗鼓着腮帮子吹气,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喝下第一口。
唐晓翼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十岁时,这人的脸圆润得像颗没长开的果子,透着未脱的稚气。现在鼻梁挺括起来,山根处的阴影清晰了,下颔线利落了许多。是稍稍长开了些许,却仍旧青涩,像是刚染上一点红的青苹果。
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所以说,我已经死了多少年?
他们之后的冒险怎么样?会不会有人像他一样保护他们?
会不会……
察觉到袖口被人轻轻地扯动,唐晓翼翱翔九霄云外的思绪回体。
墨多多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见他回神便松了手,“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虽然你这个人说话尖酸刻薄,看起来像是个不良少年,但好歹不是个坏人,而且你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唐晓翼欲言又止,蓦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屈指敲在墨多多的额间,语气懒洋洋的,“我的名字在这里,想知道就自己想起来。”
“在那之前,我不介意你叫我几句哥哥。”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而且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凭什么占我便宜?”
唐晓翼坐直身体,依旧笑着,“没办法啊,我这个尖酸刻薄的不良少年,就是要做一些没礼貌的事情才符合身份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受着呗。”
墨多多气得眉头直打结。
据这人所说,是他把自己救回来,并且鬼知道真的还是假的精心照顾了五天。
好气啊,明明这个人讨厌死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可信,可是见到他心就会痛,就会忍不住相信他。
这个人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吧?
想到这里,墨多多的心率飙升,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急切又热烈。
是的,这个人很重要。
他很重要。
非常,非常重要。
心说。
——
唐晓翼忍着放肆大笑的欲望,喝完了剩下的粥,并把胡思乱想的少年扯回了现实。
“有何贵干?”墨多多故作冷脸,已经不屑于给他好脸色了。
“我到这已经一个多月了,但还是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毕竟能把一个……”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回事?
刚才有一瞬,到嘴边的话仿佛撞在无形的屏障上,很快被反弹回来,硬生生给憋回了肚子里。
“毕竟什么?”墨多多问道。
“没什么。虽然目前为止这个地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危险,但是你还是先在我这住下吧,我好照应一下。”
“切,谁要你照应了?”墨多多轻蔑地偏头。
唐晓翼挑眉,“那请离开?正好少了你这个累赘。”
不能离开。心又说。
吵死了。墨多多骂它。
“发什么呆呢?”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墨多多的脸,连耳根也不能幸免。
他咬着牙艰难地说:“我乱说的,我可以留下吗?”
他选择听从内心。
唐晓翼被他逗乐了,方才的不安被抛之脑后,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机会只有一次,刚刚不好好把握,现在当然不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