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三月·挪威特罗姆瑟
出发的第三十天，墨多多和唐晓翼终于在特罗姆瑟的峡湾边等来了第一缕极光。
上午两人在民宿里补觉，临近饭点时才陆续起床。
特罗姆瑟实在太冷，出门前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才安心出门。
下午和萨米人向导乘雪橇去克瓦尔岛，对于墨多多而言，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哈士奇的爪子踩在雪上，沙沙作响，很是解压，远处的海湾结着蓝冰，像一颗不规则的、清澈而不含有一丝杂质的蓝宝石。
墨多多双手举着相机，一路拍拍拍，目光不曾离开那小小的显示屏。
唐晓翼戳了戳他，说：“我来拍吧，你别看镜头了，先用眼睛去享受。”
墨多多一愣，“那你呢？你不用看吗？”
“没事。”唐晓翼笑着说，“已经有人带我看过这里的风景了。”
墨多多抿了抿唇，然后点点头，将拍照这一项重大任务交给他后便东张西望，试图将沿路所有美景收入眼中。
记录美景只是借口，唐晓翼更多的时候还是把镜头聚焦于看世界的少年身上，激动的挥手、与向导交谈、回眸时的笑等等都被记录在胶卷上。
被抓到偷拍时，唐晓翼也不解释，光明正大地又拍了一张。墨多多佯装生气去夺摄像机，结果自然是失败啦。
“太不公平了！”墨多多皱着眉缩回去，“偷拍我就算了，还不让我偷拍回去吗？”
下一秒，摄像机便回到他的手中，墨多多瞬间眉开眼笑。
在拍照之前，他翻了一下拍下的照片，发现自己的照片占了大部分，一时耳根发热，“你你你你你……你怎么拍了这么多张？！”
唐晓翼边吹口哨边转移视线，最后认命地说：“摄像机在我手上，想拍就拍咯。”
“咔嚓”，快门开合的清脆声响传入他的耳朵，唐晓翼回头，墨多多眼睛弯成月牙，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甚至拉长尾音，“偷拍的第一张照片——”
“喂，墨多多，拍单人照片有什么意思？”
“啊？”
唐晓翼突然揽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口袋掏出手机，就着墨多多呆滞的表情拍下了他们第一张合照。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墨多多大惊失色，“你就这样拍我一脸呆的样子啊？不行不行，重新来过！”
重新拍过的照片里，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眉眼间展露的尽是少年应有的青春之色，潇洒恣意，意气风发。当然，要先除去两人那亘古不变的剪刀手。
到达目的地，向导说极光喜欢安静，墨多多和唐晓翼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深沉。他们先在雪地里支起帐篷，再煮着驯鹿肉干等天黑。
九点刚过，天幕突然被撕开一道绿痕，接着是大片的光在头顶流动。
墨多多举着摄像机的手抖得厉害，感觉自己正踩在云端，这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这么激动啊？没见过世面的多多小朋友。”唐晓翼边稳住他的手，边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使人抬头，“我说过，拍照交给我，你就慢慢看吧，以后没机会来了可别哭鼻子哦。”
“怎么可能会哭鼻子！”
“最好是。”
“当然是。”
回程时，雪橇跑得飞快，极光在身后跟着，雪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墨多多忍不住感慨，寒冷的尽头，竟然有光在跳舞。
——
第一年·六月·法国普罗旺斯
瓦朗索勒的薰衣草开得正疯。
唐晓翼和墨多多租了一辆旧自行车，沿着花田小路骑行了许久。
像是被天地偏爱了一般，微风四起，卷着薰衣草的味道吹向他们。
经过许可后，他们便小心翼翼走进花田，纵目一望，紫色的花海一直铺向远处的橄榄树田。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薰衣草。”墨多多眨眨眼，“真的好漂亮啊。”
“是挺漂亮的。其实在荷兰有郁金香花田，不知道你计划里有没有这个地方。”
“我看看……”他掏出一本笔记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计划，“有诶，但是在明年。”
欣赏过一阵后，他们遇到了一位摘薰衣草的老太太，她往两人的口袋里塞了一把晒干的花，慈祥地笑着，说：“它们啊，能赶走坏运气。”
由于墨多多对外语一窍不通，唐晓翼耐心地低声复述一遍，“这些花被寄托着美好的祝福——它们能赶走坏运气。”
墨多多恍然大悟，连忙学着唐晓翼朝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只是摆摆手，声音沙哑，“我猜它们可能起不了作用了。”
“因为你们啊，已经拥有好运气啦。”
“我送你们，只是添加了一层保障。”
得到祝福，两个人自然开心。于是墨多多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差点与花海融为一体。唐晓翼扶他时笑得弯腰，“你的花好像不起作用啊。”
“不许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晚上他们住进农庄，房东太太是烤薰衣草饼干的能手，在他们面前大展身手了一回。
在食用时，她也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墨多多听不懂，但是有股直觉告诉他，一定是一些温馨且美好的故事。
他和唐晓翼咬着饼干，悄咪咪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瞧见了细碎的笑意。
窗外繁星闪烁，花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紫。
由于房子不大，家里人又多，所以只空得出一间房。不过这也没什么，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没少同床共枕。
墨多多把东西整理好时，唐晓翼恰好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墨多多灵机一动，挑出吹风机便招呼着唐晓翼过去，“这里是专业吹头发的服务员小墨，为您提供吹头发服务。”
这人常常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要求，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唐晓翼已经司空见惯了，“我怀疑你的专业性，给我吹吹看。”
“好嘞。”
唐晓翼的发质偏软，摸起来手感很好。墨多多跪在床上，直起腰板，白皙修长的手指插入发缝，温柔地拨弄着栗色的头发。
奇怪的体验。唐晓翼淡淡地想。
但是技术还行。
待墨多多折腾完，困倦便席卷而来。
今晚将会一夜好梦。
……
第一年·十二月·复活节岛+圣地亚哥
复活节岛上的石像挺立了许多年。
清晨，墨多多被雨打棕榈叶的声音弄醒时，唐晓翼已经靠在旅馆准备的藤椅上转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怀表，“再不起，拉诺·拉拉库的晨雾就要散了。”
下一秒，墨多多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
租来的四驱车在泥泞的环岛路上颠簸。
墨多多脸贴着车窗，注视着伫立的石像，时不时拍照。
“这些石像平均高14米，”唐晓翼突然开口，“但最大的那尊没来得及完工，就在采石场里躺了五百年。”
“啊……那好可惜啊。”
墨多多低头看摄像机里刚拍的照片，镜头里唐晓翼正用手指丈量石像的高度。
午后雨停，他们去了阿纳凯海滩。
七尊 Nau-Nau 石像沉默地立在椰林与白沙滩之间，海水漫过脚踝时，墨多多忽然发现唐晓翼正对着其中一尊石像的耳后比划——那里有个几乎被风化殆尽的螺旋纹。
“那是什么啊？”墨多多好奇地问。
"鸟人村遗址的壁画上也有这个符号，"唐晓翼解释，"19世纪的岛民相信，这是连接现世与祖先的通道。”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
“因为某个人根本想不到提前了解一些相关信息，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替他记一下。”唐晓翼勾过他的肩膀，“我们再拍张合照？”
墨多多嘟囔着，“我才不要和刚刚阴阳怪气的人拍照呢。”
黄昏的时候，他们在世界的肚脐遗址遇到了守岛人。
老人用智利语夹杂着西班牙语说，12月的复活节岛最容易见到"会走路的石像"——其实是月光把云影投在石像上造成的错觉。
唐晓翼听完突然笑了，从背包里摸出两罐热可可，揶揄道："之前某人总说我编的鬼故事吓他，现在要不要试试在这露营？"
墨多多抱着热可可看他贱兮兮的笑容，眉头拧成一团，“我才不要。”
“怕了？”
“我已经免疫了你的激将法，以后麻烦用更高端的手法。”墨多多得意地哼哼。
唐晓翼惊讶地挑眉，“长大了啊。”
从复活节岛飞抵圣地亚哥时，巴尔博亚公园的圣诞装饰正亮得晃眼。唐晓翼盯着满街的槲寄生皱眉："西方人的迷信和复活节岛的鸟人崇拜本质上没区别。"话虽如此，却在路过露天乐队时，驻足听完了整支《平安夜》。
口嫌体正直。墨多多腹诽。
圣诞夜的海湾挤满了游船，他们坐在甲板上啃火鸡腿，正吃得满嘴流油时，整座海湾的烟花骤然绽放，惊得他们肩膀耸动。
然后互相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笑得喘不过气。
回旅馆的路上，唐晓翼从口袋摸出一个东西丢给墨多多，是枚用复活节岛火山石打磨的小雕像，刻着迷你版的moai。
他开心地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眼睛亮得惊人，“你什么时候买的？”
“别多想，刚刚找零的时候顺手买的。”唐晓翼别过脸，踢着路边的石子，又补充道：“摊主说能带来好运。”
墨多多收好礼物，激动地抱住了他，“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小屁孩果然喜欢一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唐晓翼依旧嘴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地回抱住怀里的人。
墨多多埋在他怀里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一边吐槽节日的俗套，一边又陪着他数完最后一朵烟花，送他精致的小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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