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短暂的死寂如同紧绷的弓弦,下一秒便被彻底崩断。震耳欲聋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广场凝固的空气。
“操!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莫林的骰域……被、被抹掉了?!就那么没了?”
“那道白光……我的灵魂……到现在还在发抖。”
“法德胜?那个几何之心的‘吊车尾’。他居然藏着这种底牌!”
贵宾席上,凌璇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极其轻微地一叩。她身边几位气息渊沉如海的老者,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去。
裁判如梦初醒,嘶哑的吼声通过扩音器炸开:“胜者!几何之心学院!法——德——胜——!”
法德胜想扯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但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一绞,只换来一声痛苦的抽气。
他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在模糊晃动的光影和人潮中,竭力想捕捉那抹银色的身影,最终只抓到了一片刺眼的光斑。
“凑凑合合吧……”刘斌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极度虚脱,“命儿算是保住了……赢得是真他娘的……够糙。”
法德胜在意识深处扯出一个带血的、凶狠的笑:“这才……刚开头呢,斌哥。等着看……老子要她……亲口服输!”
他被冲上来的医疗人员粗暴地抬上担架。离场的瞬间,他涣散的眼角余光似乎扫到观赛席某个最阴暗的角落——一道披着湮灭派标志性黑袍的影子,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一闪而没。
只留下一丝冰冷、贪婪、如同毒蛇窥伺猎物般的代码余味,若有若无地缠绕在空气里……
担架颠簸着穿过沸腾的人潮,法德胜耳边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不清。灵魂燃烧后的虚汗浸透了衣物,黏腻地贴在滚烫的皮肤上。
每一次颠簸,后背那层暗金色的痂壳都传来撕裂般的钝痛。意识里,刘斌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回响,像是在安抚:“撑住…小子…没事了…好好睡一觉…”
医疗室惨白刺眼的冷光打在脸上。魂能修复仪发出低沉的、近乎催眠的嗡鸣。
法德胜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正被黑暗的潮水温柔地拖拽下去。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下一场!D区3号台!‘磐石之心’刘宇哲,对阵‘壁垒要塞’赵盛!”
广播冰冷刺耳的合成音,如同淬毒的钢针,猛地扎进法德胜混沌的意识深处!
刘宇哲?!
这个名字像一道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脊髓!所有的剧痛、疲惫、眩晕感被这名字带来的强烈冲击狠狠压了下去。他猛地睁开眼,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弹坐起来。
“别动!”医疗人员厉声呵斥,死死按住他挣扎的肩膀,“伤成这样还想干什么?!找死吗?!”
法德胜充耳不闻,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医疗室墙壁巨大的实时转播光幕上。光幕被分割成数个区域,其中一个画面,清晰地锁定了D区3号擂台。
是他!
即使隔着光幕,即使多年未见,法德胜也在一瞬间认出了那个身影。比记忆里更高了些,也更……沉默。
刘宇哲站在擂台的中央,一身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灰色训练服,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他低垂着头,额前略长的黑发像一道阴影的帘幕,完全遮住了眉眼。
他就那样站着,没有对手的嚣张气焰,也没有观众席的喧闹呐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近乎死寂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如同一块被遗弃在黑暗角落、浸透了冰冷阴影的顽石。
(闪回碎片:潮湿阴暗的小巷,污水横流。七八个半大孩子围着角落里一个更瘦小的身影拳打脚踢,污言秽语如同毒蛇吐信。年幼的法德胜怒吼着冲进去,却被一个高个孩子一脚狠狠踹开,狼狈地摔在泥水里。蜷缩在地上的刘宇哲,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低垂的眼皮下,瞳孔深处似乎有某种非人的、熔金般的竖痕……一闪而逝……)
“哼!搁这儿装什么深沉木头人呢?!一动不动的真特么能装!”对手赵盛,一个壮硕得如同小型堡垒的男性,浑身肌肉虬结贲张,裸露的皮肤闪烁着暗沉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双拳在胸前重重一撞。
铛——!
如同两块实心钢锭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轰鸣!
“‘磐石之心’?哈哈!听说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孤儿院爬出来的野种?!”赵盛的声音洪亮而充满恶意的嘲讽,响彻全场。
“老子今天就用这双拳头,把你这块破石头砸成粉末。砸得连你那死鬼爹妈都认不出来。哦——不对!”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笑容扭曲而残忍,“你本来就没有爹妈!哈哈哈哈哈哈——!!!”刺耳的狂笑声在擂台上空回荡。
狂笑未歇,赵盛猛地一跺脚。
轰隆!
整个擂台仿佛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力学——壁垒·千钧!”伴随着他雷霆般的怒吼,一层厚重、凝实、闪烁着暗沉金属寒光的能量壁垒瞬间覆盖他全身。
并且这壁垒急速向外膨胀、延展、固化。眨眼间,一座直径足有十米、布满狰狞倒刺的钢铁堡垒悍然成型。
堡垒巍然矗立,散发出坚不可摧、碾碎一切的沉重压迫感!连擂台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它吞噬,在它周围形成一片格外阴冷的区域。
“看来双方选手都已就绪!那么,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赵盛脸上狞笑更盛,如同启动的巨型攻城冲车。他迈开沉重到让擂台金属骨架呻吟的步伐,轰隆隆地朝着依旧低垂着头、仿佛被吓傻凝固在原地的刘宇哲,狂暴地碾压过去。
钢铁堡垒前方那些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尖刺,直指目标,要将那单薄的身影彻底贯穿、撕碎。
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刺耳的嘘声和不耐烦的催促口哨。
显然,没有人认为那个沉默得像一抹影子、连头都不敢抬的少年有任何胜算。
法德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宇哲…快躲开啊!”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喊,后背的伤口因极度的紧张而灼痛感骤然加剧。
就在那布满死亡尖刺、如同移动山峦般的钢铁堡垒,即将以万钧之势撞上刘宇哲单薄身躯的刹那——
他,抬起了头。
额前遮蔽的黑发滑落。
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不再是法德胜记忆中,带着怯懦、隐忍和一丝温暖的眼睛。
那是一双冰冷的、漠然的、如同亘古寒冰封冻的深潭般的眼睛。
而在那瞳孔的最深处,正燃烧着两簇微弱、却足以令任何注视者灵魂冻结的……熔金色火焰。
“蝼蚁……你吵到我了。”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无尽岁月尘埃和毁灭废墟中传出的声音,从刘宇哲的口中缓缓吐出。
这声音,冰冷、古老、充满至高无上的威严,绝不属于法德胜所认识的那个少年。
嗡——!
一股无形的、绝对霸道的恐怖威压,以刘宇哲为中心,如同宇宙初开般轰然爆发。
这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本质、规则权柄层面的绝对碾压。
正狂暴冲锋的赵盛,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万钧枷锁瞬间捆缚。
覆盖全身、引以为傲的钢铁堡垒,骤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堡垒表面流转的金属光泽瞬间黯淡、迟滞、如同生锈般失去活力……
刘宇哲(或者说,此刻占据了他躯壳的那个存在)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座近在咫尺、气势汹汹的钢铁堡垒,如同拂去一粒微尘般,虚虚一握。
咔——嚓——嘣!
令人头皮发麻、灵魂震颤的金属扭曲、断裂、爆炸声,如同平地惊雷般骤然炸响。
那座被赵盛视为绝对防御、坚不可摧的“壁垒·千钧”,此刻却如同孩童手中的劣质锡箔玩具。
一只无形的、足以捏碎星辰的巨手,仿佛自虚空中探出,将它悍然攥住。
厚重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壁垒,瞬间被揉捏、扭曲、撕裂!无数巨大的金属碎片混合着狂暴崩解的能量乱流和破碎的数据代码,如同末日烟花般,向着擂台四周疯狂激射、爆炸。
赵盛那惊恐到极致的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毁灭交响乐中。
他壮硕如铁塔的身体彻底暴露在爆炸中心,被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掀起,如同被巨锤砸飞的破布娃娃,高速旋转着、重重撞在擂台边缘的能量屏障上。
咚!
屏障剧烈闪烁,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
赵盛的身体如同烂泥般从屏障上滑落,“噗通”一声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浑身浴血,皮肤上那层引以为傲的金属光泽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彻底、绝对地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他那曾被视为铜墙铁壁的“壁垒”,在那个存在面前……竟连一秒钟都未能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