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诗雨站在六楼斑驳的铁门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行李箱拉杆。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贴在对面人家晾晒的碎花被单上。她听见楼下传来重物撞击楼梯的闷响，抬头望见-个穿深灰运动服的女生正弯腰扶正歪斜的纸箱。
“叮一-- "
防盗门开锁声与对方抬头时清亮的目光同时撞进她心里。王奕额角沁着汗珠，后颈处洇出大片深色水渍，手里还攥着半个没拆封的泡沫箱。两人隔着五级台阶对视，空气里仿佛有根琴弦被，轻轻拨动。
"你是...她们异口同声。
周诗雨先笑了。她注意到对方睫毛挂着细小汗珠，在夕照里闪着碎银似的光。"周诗雨。"她伸手去接对方递来的钥匙，指尖触到冰凉金属时突然缩回，"等等，这锁芯.."
"生锈了。"王奕扯了扯嘴角，转身时运动背心露出后腰处晕开的汗渍，"我修过三个合租房的门锁。"她从工具包掏出螺丝刀的动作很熟练，周诗雨却盯着她手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疤痕出神一-一像一弯未圆的月牙。
客厅比想象中更糟糕。霉斑在墙角蔓延长出蛛网状纹路，老式吊灯垂着摇晃的流苏，地板踩.上去会发出猫儿呜咽般的吱呀声。周诗雨把乐谱箱重重放在餐桌上时，王奕正蹲在书架旁拧螺丝，手一抖，第三颗螺丝滚进沙发底下。
"要帮忙吗?
"不用。"王奕头也不抬，运动背心后背的汗渍又扩大了些，"你去整理房间吧。
周诗雨抱臂站在原地。夕阳穿过薄纱窗帘落在对方脖颈，那里有条青筋随着用力的节奏微微跳动。当王奕起身去拿第四颗螺丝时，她突然伸手按住最后- -瓶矿泉水。
指尖相触的瞬间，空调外机轰隆作响。
王奕突然松手: "你先请。"她喉结滚动时,周诗雨看见那道青筋一直 蔓延到锁骨凹陷处。
浴室门"咔哒"扣上的刹那，周诗雨抱着换洗衣物僵在走廊。蒸腾的热气裹着雪松香飘出来，她后退时踩到自己的行李箱带子。王奕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珠，浴巾系得有些潦草。
"前辈先洗? "周诗雨晃着手里的金属牌，"还是后辈该礼让? "
王奕单手扶住她踉跄的肩膀。隔着薄衫的掌心温度让她耳尖发烫，呼吸突然变得浅而急。对方突然松手，转身时露出腰间浴巾褶皱里卡着的半枚指纹贴纸一一像是从某个快递盒上撕下来的。
“半小时。"王奕的声音有点哑，"够吗? "
当周诗雨拧开水龙头，镜面倒影里那抹红晕还未褪尽。她想起今早会议上总监的手指划过她后颈: "艺术品需要定期保养。"冷水泼在脸上时，她看见自己瞳孔里晃过王奕手腕那道月牙。
厨房瓷砖缝里嵌着陈年油垢。周诗雨翻找创可贴时碰倒了王奕的训练笔记，泛黄纸页间飘落-张照片。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在街边舞蹈教室踮起脚尖，水泥地.上映着路灯投下的孤影。
"别乱翻，。
王奕夺回笔记的动作扯破了她的袖口。周诗雨低头看见手腕旧疤暴露在暖黄色灯光下，那是十六岁逃家那夜留下的。她抓起王奕的护腕砸向墙角，金属搭扣撞在瓷砖上的声响惊动楼下住
"你以为我稀罕看这些? "她声音发颤，"资本的提线木偶多你一个不多。
王奕弯腰捡拾照片时，指甲掐进掌心: "那个在垃圾站练功的傻Y头.. .到现在还在透支自己。"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周诗雨突然想起会议桌上那份合约，总监戴着钻戒的手抚过她手腕时说: "血管这么明显，最近是不是又在节食? "
深夜十一点，冰箱突然发出嗡鸣。王奕抱着笔记本假装工作，余光瞥见周诗雨蜷在飘窗投射的方形光斑里。月光勾勒出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钢笔漏墨在虎口爬出蜿蜒蓝痕。
当周诗雨伸手去关自动弹开的冰箱门时，王奕也伸出了手。
幽蓝冷光中，她们猝然对视。周诗雨手腕的旧疤贴着王奕掌心的茧，像两道伤痕彼此寻找愈合的契机。
“你是我黑暗中的星光。"周诗雨轻声念着刚写完的歌词，钢笔痕迹在脉搏跳动处洇开。王奕看着她披上自己遗忘的卫衣，袖口还沾着组装书架时蹭到的铁锈。
楼下传来野猫争斗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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