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茧

楼梯间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窗外灰绿色的天光透过气窗渗进来，在楼梯台阶上投下几道扭曲的光带。石凯下意识“啊”了一声，立刻被周峻纬按住肩膀：“别出声。”

蒲熠星已经打开了手机手电筒——他的手机在穿越时被揣在贴身口袋里，竟然还能亮。

光柱扫过楼梯转角，照出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二楼的楼板开裂的不成样子，钢筋像白骨一样支棱出来，缝隙里塞满了暗紫色的苔藓，正随着他们的呼吸微微起伏。

“跟着我标记的位置走。”蒲熠星压低声音，用手电在台阶边缘照出几个白色记号——那是他刚才用碎玻璃划下的。

火树紧随其后，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支荧光棒掰亮，递给身后的曹恩齐：“拿着，别照地面，照前方一米就行，避免引来东西。”他自己则举着改装过的带电螺丝刀，金属尖端偶尔碰到墙壁，会溅起细小的火花。

黄子弘凡走在中间，紧张得手心冒汗，嘴里碎碎念：“千万别掉下去，千万别掉下去……”

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一滑，他惊呼着往后倒，却被文韬一把拽住。低头看去，刚才踩的台阶边缘竟然完好无损，只是沾了层滑腻的苔藓。

“谢了文韬！”黄子弘凡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身后的何运晨没说话，只是举着金属盾护在他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过墙壁。刚才那根被他“裁决”过的根须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在离盾面三十厘米的地方停住，像撞在无形的墙上，只能徒劳地扭动。

“规则还在生效。”他低声对众人说。

说起这个奇怪的规则，明明是原本世界中从未学过的，但这些法条就是莫名的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曹恩齐抱着小提琴，荧光棒的绿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楼梯间里太安静了，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不对，还有某种极其轻微的、类似纸张摩擦的声音！

他下意识握住琴弓，指尖轻轻搭在琴弦上：“下面有声音，大家小心。”

蒲熠星立刻关掉手电，光柱消失的瞬间，他已经看清了楼下的轮廓——三楼楼梯口的铁门敞开着，门后隐约能看到停放的车辆轮廓，而那摩擦声，正是从门后传来的。

“火树，”蒲熠星用气音问，“地下停车场入口应该在三楼哪个位置？”

“根据常规写字楼布局，应该在东侧消防通道尽头。”火树同样压低声音，“也就是铁门后左转第三个通道。”

齐思钧突然按住周峻纬的胳膊，脸色发白：“门后……有东西在动，不止一个，速度很慢，像是在……拖拽什么。”

黄子弘凡咽了口唾沫，刚想念叨“希望是好东西”，就被石凯捂住了嘴。

石凯对着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仔细听——那摩擦声里，夹杂着细微的“滴答”声，和他们之前在楼上看到的藤蔓液滴声一模一样。

“是植物。”文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的指尖似乎又泛起了微弱的蓝光，“可能是寄生型的。”

蒲熠星摸出那把从废墟里捡来的折叠刀，缓缓站起身：“我先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

“我跟你去。”周峻纬立刻跟上，“小齐的预感范围有限，两个人保险。”

何运晨举起金属盾：“我也去，盾能挡一下。”

火树拉住他们：“等等。”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三个烟雾弹——那是他之前玩真人CS剩下的。

“万一有情况就扔这个，我们从楼梯侧面的通风管道绕过去接应。”他指了指楼梯扶手上的方形通风口，“尺寸够一个人钻，我刚才看过，里面没有植物根系。”

曹恩齐突然想起什么，从琴盒里抽出一张乐谱：“这个给你们。”

那是张空白谱纸，却不知何时沾了些他的血迹，此刻正泛着和琴弦一样的红光，“如果被藤蔓缠住，就把这个贴上去。”

蒲熠星接过谱纸塞进兜里，对剩下的人点了点头：“保持安静，如果我们十分钟还没回来，就按火树说的方案行动。”

三人猫着腰走下楼梯，何运晨举着金属盾走在最前面，盾面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离铁门越近，那摩擦声就越清晰，还多了种类似布料被腐蚀的“滋滋”声。

蒲熠星突然停住脚步，用刀指着地面——楼梯转角的水泥地上，散落着几片撕碎的衣服布料，布料边缘正在发黑腐烂，上面沾着的正是那种暗紫色苔藓。

“寄生植物会腐蚀有机物。”他低声说，用刀挑起一片布料，“速度很慢，但能穿透布料，应该对皮肤有腐蚀性。”

周峻纬摸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火能对付吗？”

“试试就知道了。”蒲熠星用刀把布料挑到空旷处，周峻纬打着火机凑过去。

火苗刚一接触布料，就“腾”地窜起半米高，暗紫色的苔藓烧起来竟带着诡异的绿色火焰，还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

“有效。”蒲熠星熄灭火焰，“但会产生烟雾，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三人继续前进，终于抵达三楼铁门。何运晨用盾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间被改造成临时仓库的办公室，地上堆放着大量纸箱，大部分已经被暗紫色的藤蔓缠绕。

而那些藤蔓的尽头，缠着十几个半人高的茧，茧的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缩着人形轮廓。

刚才的摩擦声，正是藤蔓拖拽一个新茧时发出的。

“是人……”周峻纬的声音发紧。

蒲熠星的目光却落在仓库角落——那里停着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车身上焊着钢板，轮胎是防爆的，显然是为了应对这种环境。

而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就在越野车后面，被一块钢板挡住了一半。

“目标是停车场入口。”蒲熠星用刀指着越野车，“我们从车后面绕过去，尽量别碰藤蔓。”

何运晨点点头，举起金属盾对准最近的一根藤蔓，沉声道：“依据‘生存权优先条款’，禁止阻碍我方通行，现对你们处以‘强制避让’处罚！”

随着他的话音，金属盾上的纹路亮起，那些挡路的藤蔓果然像被无形的手拨开，让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三人迅速穿过通道，就在蒲熠星即将绕过越野车时，他的手电筒无意间扫过一个茧——那个茧的表面破了个小洞，露出里面一截穿着熟悉工装的手臂，手腕上戴着一块电子表。

表盘已经碎裂，但时间停留在下午三点十五分——正是他们穿越的时间。

“是这个世界的人。”蒲熠星的心脏沉了下去，“这些茧……可能是在孵化什么。”

话音未落，仓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一个茧的表面裂开，钻出一只半人半植物的怪物——上半身是模糊的人形，皮肤是暗绿色的，手臂就是藤蔓；下半身则像植物的根系，深深扎在地里。它的眼睛发着诡异的红光，正死死盯着他们。

“快跑！”周峻纬立刻摸出打火机。

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无数藤蔓从地里钻出，像鞭子一样抽向他们。

何运晨举盾去挡，却被藤蔓的巨力撞得后退半步，盾面的纹路瞬间暗淡了许多。

“小心！它比我强得多！”何运晨喊道。

蒲熠星拉着他往越野车后面躲，同时对周峻纬喊：“开车门！看看能不能启动！”

周峻纬立刻冲向驾驶座，拉了拉车门，竟然没锁！他刚坐进去，就听见黄子弘凡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周峻纬！开车！”

周峻纬下意识转动钥匙，引擎竟然真的“轰”地一声启动了！

“干得漂亮黄子！”周峻纬挂挡踩油门，越野车猛地向后倒去，正好撞在追来的怪物身上。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被撞得后退几步，身上的藤蔓却趁机缠上了车轮。

“文韬！”蒲熠星对着通风管道喊。

管道里立刻传来文韬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震动——他的蓝光显然穿透了管道，缠在车轮上的藤蔓瞬间枯萎脱落。

一阵急促的小提琴声也从管道里飘出来，那怪物听到声音，动作突然变得迟缓，红点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混乱。

“就是现在！”火树的声音从停车场入口传来，他已经带着石凯和曹恩齐从通风管道绕到了那里，正用液压钳剪开挡住入口的钢板，“快进来！”

周峻纬猛踩油门，越野车冲破藤蔓的阻拦，堪堪撞开半开的钢板，冲进了地下停车场。

蒲熠星和何运晨紧随其后，在怪物追上来之前，火树一把合上了钢板，用铁链死死锁上。

巨大的撞击声从钢板外传来，怪物在疯狂撞门。停车场里一片漆黑，只有越野车的车灯还亮着，照出满地的尘埃。

几人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像要跳出胸腔。

“刚……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石凯的声音带着哭腔。黄子默默地握住他的手，轻轻的安抚。

“寄生体。”火树靠在钢板上，听着外面渐渐减弱的撞击声，“那些茧是它的孵化器，被寄生的生物会变成它的同类。”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扳手，加固了铁链，“这钢板是加厚的，暂时应该撞不开。”

何运晨看着自己暗淡下去的金属盾，指尖微微发抖：“我的能力大概只对那些比较弱小的生命有用，我......”

“那也很强了。”蒲熠星递给他一瓶水，“没有盾我们根本到不了这里。”他看向黄子弘凡，“你的好运关键时刻是真能救命，强。”

黄子弘凡摆了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过下次我争取让我们找到武器库。”

曹恩齐把小提琴从琴盒里拿出来检查，琴弦的红光已经褪去，变回了普通的样子：“我的琴好像也需要休息，刚才那一段已经是极限了。”

齐思钧靠在越野车上，脸色依旧苍白：“刚才在上面……我看到那些茧里，有几个已经快破壳了。”他顿了顿，“而且停车场深处，有东西，很大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停车场深处的黑暗里。那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越野车引擎的余响。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里似乎真的弥漫着一种极其缓慢的、类似风箱拉动的声音。

蒲熠星关掉车灯，黑暗重新笼罩停车场，只有应急指示灯还亮着微弱的绿光。他走到越野车后备厢前，试着拉了拉，竟然打开了——里面放着几箱罐头、一桶水，还有一把改装过的弩箭。

“看来黄子的好运还没失效。”蒲熠星拿起一罐牛肉罐头，对着绿光晃了晃，“至少今晚不用挨饿了。”

火树已经开始检查停车场的电路系统：“这里的备用发电机还在工作，应该能找到照明设备。

而且通风系统是独立的，暂时不用担心孢子。”他指着远处一扇紧闭的铁门，“那应该是通往地下二层的通道，那里可能有更多物资。”

周峻纬走到钢板前，听着外面彻底消失的撞击声，低声道：“那只怪物走了，但肯定还在附近。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更安全的藏身地，或者……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齐思钧突然站起身，目光投向停车场深处：“它醒了！”

随着他的话音，那缓慢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远处的黑暗里，亮起两团巨大的、橙黄色的光，像两只悬浮在半空的灯笼。

火树的脸色瞬间变了：“快关掉所有光源！”

蒲熠星立刻关掉应急指示灯，停车场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那两团橙黄色的光却越来越近，呼吸声震得人耳膜发疼，还带着一股浓烈的、类似岩浆的硫磺味。

“黄子！”石凯低喊。

黄子弘凡心领神会，闭紧眼睛大喊：“希望这玩意儿视力不好！希望它对我们没兴趣！希望它突然不想动了！”

话音刚落，那两团橙黄色的光突然停住了。呼吸声也变得缓慢下来，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嗅探。

几人屏住呼吸，紧紧贴在越野车底盘下，连心跳声都觉得刺耳。

过了漫长的十几秒，那两团光缓缓转向，呼吸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停车场深处。

所有人都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

“黄……黄子……”石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这嘴……真是开过光啊……respect”

黄子弘凡擦了擦额头的汗，腿软得站不起来：“别夸了……再夸我就要许愿让我们直接回家了……”

蒲熠星从车底爬出来，摸出荧光棒掰亮，脸色凝重：“那是某种大型爬行生物，根据呼吸频率和体型判断，可能是……变异的鳄鱼或者蜥蜴，而且是肉食性的。”

“刚刚那两团光是怎么回事？”曹恩齐一边擦拭着小提琴，一边塞了口饼干。

“我猜是热感应。”火树把弄着自己的工具箱。

蒲熠星看向火树，“发电机在哪？我们必须尽快恢复照明和防御。”

火树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记住了电路分布图：“在地下二层的机房，我们需要穿过那扇铁门。”

他指了指远处那扇紧闭的门，“但现在看来，那里可能是它的巢穴。”

齐思钧靠在车身上，缓过劲来：“它暂时不会回来了，好像在害怕什么……或者在守护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去。”周峻纬站起身，拿起那把弩箭，“没有电，没有照明，我们撑不过今晚。”

蒲熠星点头，将罐头和水分给众人：“先补充体力，五分钟后出发。曹恩齐，你的琴还能拉吗？”

曹恩齐试了试琴弦，发出一声微弱的音：“只能拉短音阶，但应该能干扰小型生物。”

何运晨握紧了金属盾，盾面的纹路重新亮起微弱的光：“规则对大型生物没用，但至少能挡挡杂兵。”

黄子弘凡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放心，这次我许愿让我们顺顺利利找到发电机，还能捡点趁手的武器！”

火树检查了一遍工具箱，将螺丝刀、扳手、液压钳分发给众人：“这些虽然不是武器，但关键时刻能救命。”他看向蒲熠星，“侦查就靠你了。”

蒲熠星点头，率先走向通往地下二层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