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战队的训练服领口，磨出了圈浅灰色的毛边。
沈砚对着镜子系鞋带时，指尖在第七个孔位顿了顿——以前在Team Wolf，林野总说“系到第六个孔最舒服，跑起来不磨脚踝”。这个习惯像道无形的刻痕，哪怕换了战队换了鞋，依旧顽固地留在指节的记忆里。
【新环境适应度21%，与雷霆战队成员配合默契度低于基础阈值。】系统光屏上的蓝色曲线在及格线边缘挣扎，像条快要干涸的鱼，“检测到持续性焦虑，建议增加拉莫三嗪剂量。”
沈砚把药瓶塞进训练服内袋，金属外壳硌着肋骨，像种清醒的惩罚。转会手续办完那天，老K红着眼眶塞给他个纸箱，里面是他留在基地的东西：没做完的草莓酱、画了一半的速写本、缠着草莓红胶带的握力器……唯独少了那个木质盲僧挂件。
“林野说……这个他替你收着。”老K的声音含糊不清，“等你……”
“不用了。”沈砚打断他，抱起纸箱的动作快得像逃跑。他不敢问“等什么”，怕听到的答案，会让他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
雷霆的训练室比Team Wolf大了三倍，冷光灯亮得晃眼。沈砚的机位在最角落，旁边空着个座位，据说原本是留给替补中单的，现在成了他放外套的地方——像在Team Wolf时，林野永远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只是这里的空气，冷得没有一点人气。
“下午有场友谊赛，跟Team Wolf打。”教练把战术板拍在他桌上，红色马克笔圈住中路的位置，“对方打野还是林野，听说手好得差不多了，你注意点。”
战术板的反光里，沈砚看到自己的脸，眼下的青黑比在Wolf时重了很多。他想起昨天在医院走廊，母亲握着他的手说“林野那孩子，偷偷来缴了三次住院费”，声音轻得像怕被谁听见，“他还跟医生说，你的药不能随便加量，副作用太大……”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钝痛沿着血管慢慢爬。沈砚低下头，假装研究战术，耳尖却红得发烫——原来林野说的“我可以帮你”，不是随口说说的客套，是瞒着他，把抵押房子的钱，一笔笔换成了母亲的输液单。
友谊赛的场馆里，观众席的灯牌亮得像片星海。沈砚坐在选手席上，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VIP区——1排2座是空的，椅背上搭着件Team Wolf的队服，蓝白相间的颜色在一片红色灯牌里，像块突兀的疤痕。
“看什么呢？”雷霆的辅助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林野刚才在通道口看了你半天，被你们老K拉走了。”
沈砚的指尖猛地收紧，鼠标线在掌心缠出红痕。他想起转会那天，自己对林野说的那句“你连鼠标都快握不住了，还想帮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现在全扎回自己心上，又冷又疼。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时，沈砚的暗夜猎手站在泉水里，周身的蓝光映在他眼底，像片没有星光的海。林野的盲僧从对面泉水走出来，打野刀的寒光闪过，却没像以前那样往中路转一圈——他们之间，已经隔着红蓝双方的水晶，隔着说不出口的歉意和倔强。
开局十分钟，沈砚的补刀落后了8个。不是操作失误，是他总在抬手的瞬间，想起林野的盲僧会从哪个角度绕后，想起两人配合时的补刀节奏，那些刻进肌肉记忆里的默契，成了现在最磨人的干扰。
【操作犹豫次数较平时增加27次，存在明显配合依赖残留。】系统提示音带着机械的冷漠，“建议启用专注模式，屏蔽敌方打野信息。”
沈砚没理会。他看着林野的盲僧在河道插眼，位置和以前一模一样，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有些习惯，比记忆更顽固，哪怕站在了对立面，依旧会下意识地朝着对方的轨迹靠拢。
第三波团战爆发在小龙坑时，沈砚的E技能推空了。本该被推到墙上的林野，像早有预判般往斜后方走位，盲僧的天音波擦着沈砚的英雄飞过，精准命中雷霆的辅助。
“漂亮！”老K的声音透过隔音耳机传过来，带着熟悉的兴奋，“这波拉扯，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三个字像根针，刺破了沈砚强装的镇定。他看着林野的盲僧往回撤，手腕转动的幅度比以前小了很多，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过度使用可能导致永久性损伤”，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比赛进行到25分钟，双方经济持平。沈砚的暗夜猎手装备成型，却在中路被林野的盲僧蹲了个正着。天音波命中的瞬间，沈砚没有闪现，只是操控着英雄往塔下走——他看到林野的惩戒键亮了又暗，最终只是用了普通攻击。
“你在放水？”雷霆教练的怒吼炸响在耳机里，“不想打就滚回去！”
沈砚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没说话。他看着林野的盲僧转身走进野区，背影在峡谷的阴影里越来越小，突然想起决赛那天，对方也是这样，用半血替他挡下致命技能，连撤退的背影，都带着种让人心疼的温柔。
比赛结束时，比分停留在2:1，雷霆赢了。观众席的欢呼声里，沈砚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很像举着“沈砚的箭永远精准”灯牌的那个女生，只是这次，他再也找不到抬头回应的勇气。
赛后握手环节，沈砚的指尖在碰到林野的瞬间，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对方的手比以前瘦了些，掌心的茧子却厚了，虎口处还有道新鲜的划痕——是练习赛时被鼠标线磨的，以前在Wolf，沈砚总帮他贴创可贴。
“你母亲的复查单，我让护士寄到你新地址了。”林野的声音很轻，像怕被别人听见，“张医生说……你的药不能随便加。”
沈砚的喉结滚了滚，没说出一个字。他看着林野转身离开的背影，锁骨处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突然发现那件蓝白队服的袖口，还别着个小小的草莓徽章——是粉丝见面会上那个女生送的，林野一直戴着。
回到休息室，沈砚在训练服口袋里摸到张纸条，是林野刚才塞进来的，字迹比以前更浅了些：“1排2座的票，我一直替你留着。”
窗外的月亮，和决赛那天一样圆。沈砚坐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拆开老K昨天寄来的快递——是罐新做的草莓酱，标签上写着“林野做的，说少糖的适合你”。玻璃瓶的盖子上，别着个熟悉的东西：那个木质盲僧挂件，法杖上多了道新的刻痕，像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暗夜猎手的方向。
【检测到情绪波动趋于平缓，阈值共鸣出现微弱回升。】系统光屏上的曲线，终于向上扬起了个微小的弧度，“建议……”
沈砚关掉了系统。他拧开草莓酱的盖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里，混着点说不清的酸，像此刻心里的感觉——有些距离，看似隔着红蓝双方的水晶，隔着不同战队的队服，却在那些藏不住的细节里，悄悄酝酿着重逢的余震。
训练室的空座位旁，沈砚的外套滑落下来，露出内袋里的药瓶。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瓶身上映出道细长的光，像根被拉得很长的线，一头系着他，一头系着那个戴着草莓徽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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