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训练室总透着股凉意。林野调试新鼠标时，右手突然顿了顿——沈砚的左手已经三天没碰过键盘了。对方坐在窗边，冰蓝绳缠着的指尖悬在战术板上方，像只忘了飞行轨迹的鸟，窗外的草莓树叶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影子投在他脸上，像道洗不掉的灰。
“今天的自定义训练是你的盲僧专场。”林野把热可可放在沈砚手边，杯壁的温度透过红绳传过去，“老K说粉丝投票想看你玩打野位，我辅助你。”
沈砚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左手碰了碰杯子却没拿起来。疤痕处的皮肤泛着冷白，像结了层薄霜：“我有点累，要不你先练？”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种奇怪的空茫，像被风吹散的回声。
林野的右手悄悄按了按桌底的紧急呼叫器。这是张医生特意装的，说沈砚的旧伤心理应激可能在术后恢复期显现，症状之一就是“操作回避”。屏幕上弹出的监测数据显示：“情绪阈值低于安全线，触觉反馈延迟3秒——疑似抑郁性神经抑制。”
那天晚上，沈砚在噩梦里挣扎时，左手突然攥紧了林野的手腕。他的指甲陷进对方的皮肤，嘴里喃喃着什么，像在喊一个很远的名字。林野打开床头灯，看见他额头上全是冷汗，疤痕的纹路在灯光下扭曲，像条不安的蛇。
“我在。”林野的右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按张医生教的节奏，一下一下，像在给齿轮上油，“你看，红绳还在。”他把两人缠在一起的手腕举到沈砚眼前，红绳与冰蓝绳打了个死结，是拆支架那天系的，说要“锁住所有不好的东西”。
沈砚的眼睛在黑暗里眨了眨，像刚开机的屏幕。他的左手松开林野，却转而抓住自己的疤痕，指尖用力地搓着，像要把什么东西从皮肤里抠出来：“我梦见决赛的冰墙没破，你的手被冻在里面，我按不出大招……”
“那是假的。”林野的右手覆在他的左手上，把那股自虐般的力道卸下来，“你看，我的手好好的，你的大招也永远准时。”他拿起沈砚的左手按在自己的右手背上，那里的新生皮肤带着温热，“感觉到了吗？是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林野把训练室改成了温室。粉丝寄来的草莓盆栽搬了进来，红绳结挂满了天花板，老K还找来台暖风机，吹得空气里都是甜甜的草木香。沈砚坐在中间，左手被林野握着，指尖被迫跟着敲虚拟键盘，像个重新学习走路的孩子。
“阈值在回升。”张医生的视频电话里，背景是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抑郁性抑制最怕‘感官锚点’，你们的红绳、草莓香，甚至握力器的频率，都是最好的锚。”她的目光落在屏幕里交握的手上，“但关键是让他主动发力，哪怕只是按一下空格键。”
转机出现在某个清晨。林野的右手练到第13683次握力时，沈砚的左手突然动了动——他按出了暗夜猎手的E技能，冰晶特效在屏幕上凝成朵完整的草莓花。系统光屏瞬间弹出：“触觉反馈同步恢复，情绪阈值+15%——检测到主动操作信号！”
林野的右手停在半空，看着沈砚的左手又按了次技能。冰花一朵接一朵地开，像场迟来的春雪。对方的嘴角动了动，极淡的，像被风吹起的涟漪：“你的握力器吵得我睡不着。”
“那你就陪我练。”林野的右手故意撞了撞他的左手，红绳结硌在掌心，是熟悉的力道，“从13684开始，我们一起数。”
当计数器跳到13690时，沈砚的左手突然加速，冰花在屏幕上连成串，像条发光的河。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比前几天清晰多了：“张医生说，我把对你的担心，变成了自己的枷锁……”
“那我们就一起解开。”林野的右手握住他加速敲击的左手，让节奏慢下来，一步一步，像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你保护过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牵你走。”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训练室的暖风机嗡嗡作响，红绳结上的草莓籽在热空气里轻轻晃动。沈砚的左手终于完整地按出套连招，盲僧的回旋踢与暗夜猎手的大招完美配合，屏幕上炸开的红光里，突然飘进片雪花，落在键盘上，被两人交握的手慢慢焐化。
“联盟的新年宣传片要拍了。”老K抱着摄像机进来时，刚好拍到这一幕，“主题叫《阴影里的光》，我看你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伤疤会记得疼，也会记得谁把它捂热了。”
沈砚的左手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音符，是《阈值100%》的收尾音。林野的右手跟着合奏，红绳与冰蓝绳在按键上跳动，像两个重新找到节拍的舞者。系统光屏的最终数据停在：“情绪同步率98%，抑制状态解除——共鸣特性新增：阴影共享，即一方的黑暗会被另一方的光自动稀释。”
雪停时，两人去了靶场。草莓树的枝桠上积着薄雪，冰蓝绳缠着的地方却没积雪，像被什么东西暖过。沈砚的左手摘下绳头挂着的草莓干，递到林野嘴边，指尖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些：“明年春天，我们再种棵新的吧。”
林野咬下草莓干时，尝到了点咸涩，像混着眼泪的味道。他的右手握住沈砚的左手，按在树干上，两个手掌的疤痕贴在一起，在雪地上印出个完整的印记。原来有些生长，需要先穿过黑暗，就像草莓籽要在冻土下熬过冬天，才能在春天长出新的藤蔓——而最好的共鸣，是连阴影都能一起分担，变成彼此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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