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胡闹！” “简直目无军纪！” 台下有军官忍不住低声斥责。

“寸心…” 火凤凰的女兵们全都懵了，何璐担忧地低呼，沈兰妮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复杂。她们知道叶寸心与母亲关系微妙，却万万没想到她会用如此激烈、如此决绝的方式，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以牺牲自己用命换来的至高荣誉为代价，为母亲争取一个机会！

调查组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暂时停下了动作。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和对峙中，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寸心身上，等待着首长雷霆震怒之时——

礼堂厚重的侧门，再一次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重而清晰的摩擦声。

光线从门外涌入，勾勒出一个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的、高大却明显虚弱的身影。

是雷战！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外面极其勉强地套着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陆军常服外套，宽阔的肩膀撑起了军装的威严，却掩不住衣襟下隐约透出的厚厚绷带轮廓。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深邃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阴影，整个人透出一种大病未愈的极度虚弱。然而，当他抬起头，那双眼睛扫过全场时，那目光却依旧如同淬炼过的寒星，锐利、沉稳，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后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护士推着轮椅，在死寂中发出轱辘滚动的声响，穿过惊愕的人群，径直来到主席台前，停在了孤身站立、如同标枪般挺直却也如同风暴中孤舟般摇摇欲坠的叶寸心身边。

雷战的目光，先是落在叶寸心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染着撕裂布条的金质勋章上，那冰冷的金属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她那双强忍着惊涛骇浪、眼角微红却倔强地不肯让泪水落下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孤注一掷的决绝，有深不见底的痛苦，还有一种…他完全能够理解的、对母亲无法割舍的挣扎和守护。

没有一句责备，没有半分犹豫。

雷战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却也同样缠着纱布的右手。他的动作很慢，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迟滞，甚至因为牵动伤口而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但他的手臂却异常稳定，带着千钧之力。他宽厚、滚烫却明显虚弱的手掌，越过轮椅的扶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坚定和温暖，稳稳地、紧紧地，包裹住了叶寸心那只死死攥着勋章、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

叶寸心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她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沾着血污和冰冷金属的手，被一只同样带着伤痕、却无比坚定有力的大手完全包裹。一股强大而沉稳的力量，带着他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冰冷的勋章，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瞬间驱散了她指尖的冰寒，也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她几乎要崩断的心弦！

雷战的目光没有看她，而是缓缓抬起，迎向主席台上神色凝重的军区首长，迎向全场无数道震惊、疑惑、探究的目光。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重伤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和虚弱，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鸦雀无声的礼堂，每一个字都如同磐石般沉重而坚定：

“报告首长！雷电突击队队长，雷战！” 他报出自己的番号和职务，声音虽弱，气势不减。“我，雷战，以我二十年军旅生涯的党性、军魂，以我在黑风谷流过的血，用我身上这三颗子弹留下的伤疤…为叶寸心同志作保！”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积蓄力量，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担保她今日之举，绝非为私！我担保她对党和国家的忠诚，从未改变！我担保她母亲的问题，她绝不会徇私隐瞒！这份军功，是她用血、用命，在枪林弹雨里挣回来的！她当之无愧！”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果组织需要…我的命，分她一半作保！”

“雷战…” 叶寸心喉咙哽住，看着他苍白如纸却写满不容置疑的侧脸，看着他紧握自己那只传递着滚烫力量的手，看着他胸前病号服下隐约透出的绷带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楚、滚烫、震动和巨大安全感的热流，汹涌地冲垮了她强行筑起的堤防，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换我守护你”…不是甜言蜜语，是在她与世界为敌时，拖着残躯，以命相护！

整个礼堂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唯有雷战那沙哑却重逾千钧的话语余音在回荡。首长脸上的凝重化作了深深的动容和沉思。调查组的成员交换着复杂的眼神。台下，原本的质疑和斥责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和肃然起敬。

何志军旅长看着轮椅上那个重伤未愈却依旧顶天立地的部下，看着那个倔强地牺牲荣誉只为替母亲搏一个机会的女兵，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对着麦克风，声音沉稳而有力：

“叶寸心同志，你的请求，组织会认真考虑！雷战同志的担保，组织收到了！现在，把你的军功章，戴回去！这是命令！军人的荣誉，不容玷污，更不容轻弃！至于你母亲张海燕的问题…” 他目光转向调查组，“依法依规，彻查！清者自清！”

叶寸心身体猛地一震，紧抿着唇，在雷战无声的鼓励和首长命令的目光下，手指微微颤抖着，将那枚带着撕裂布条、沾染了她体温和雷战血痕的勋章，重新、郑重地别在了胸前撕裂的衣襟上。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这一次，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滚烫的温度。

调查组的人最终带着面如死灰的张海燕离开了礼堂。仪式在一种极其复杂凝重的气氛中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