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洛璃指点孙小梅如何给新移栽的醉梦幽兰分株时,老灵植夫老王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走到正在喝水的赵大柱身边,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远处热火朝天的景象,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低语:
“大柱啊…玄阳峰库房搬空那会儿…你跟着去清点…就没觉得…少了点啥?”
赵大柱一愣,放下水囊:
“老王叔,您说啥?少啥?
那些赔偿清单上的东西,贺峻霖少主亲自盯着,一件不少啊!
灵石、灵草、矿材,堆得跟小山似的!”
老王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像是蒙着一层灰,他慢吞吞地拿起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声音更低,几乎只剩气音:
“库房…哼,玄阳老儿经营几百年…好东西…能都摆在明面上?
我听说…看守后山禁地‘寒潭狱’的刘长老…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孙…前阵子…在赌坊输了一大笔…欠的是‘幽冥钱庄’的印子钱…利滚利…能压死人…”
他说完,也不等赵大柱反应,又慢悠悠地踱回自己那片灵田,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和一句引人深思的话飘散在风里。
赵大柱挠挠头,一脸茫然:
“幽冥钱庄?寒潭狱?老王叔这嘀咕啥呢…”
但一丝莫名的疑虑,已经悄悄在他心里埋下。
巡视完生机勃勃的灵植园,洛璃脚步轻快地走向为张真源精心布置的静室。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安魂草”和“凝神香”的宁静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慧明长老刚施完最后一针,正用一方洁白的软布,仔细擦拭着他那套寒光闪闪的秘银针具。
张真源依旧安静地躺在铺着厚厚云锦的软榻上,脸色苍白如新雪,薄唇毫无血色,但呼吸却比前几日明显平稳悠长了许多,眉宇间那抹因剧痛而紧锁的褶皱也淡去了不少。
【张真源状态:灵力值:0.08 → 0.10/100(极度虚弱,缓慢恢复),经脉完整度:18% → 19%,神魂稳定度:80% → 82%(持续温养中)】
贺峻霖静立在一旁,如同守护神祇的深海礁石,沉默而稳固。
他周身散发着温和而强大的水灵气场,精妙地维持着室内恒定的湿润度和纤尘不染的洁净,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一切喧嚣、杂念乃至可能存在的恶意窥探都隔绝在外。
他的目光落在张真源身上,湛蓝的眼眸深处,是深沉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为了救洛璃,眼前之人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慧明长老,辛苦了。张少主今日情形如何?”
洛璃放轻脚步,声音也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榻上沉睡的“琉璃人儿”。
慧明长老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
“回少主,张少主此番伤及本源,恢复如抽丝剥茧,急不得。
幸得宗主那一道蕴含生机的灵力注入,稳住了心脉根基。
再加上贺少主这‘润物细无声’的水灵滋养,神魂震荡也已平复,趋于稳固。
这经脉的修复…唉,是个水磨工夫,老朽每日以金针渡穴,刺激其体内残存的微末生机缓缓流转,假以时日,定能好转。”
洛璃走到榻边,看着张真源那毫无生气的容颜,想起母亲洛神月关于“同心契”与“双修反哺”的提点。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覆盖在张真源那只冰凉得仿佛没有温度的手背上。
她闭上眼,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运转起一丝极其温和、源自九窍玲珑体本源的精纯生机之力。
这股力量微弱而纯粹,如同初春的第一缕暖风,被她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顺着那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同心契”联系,尝试着渡送过去。
那一丝生机进入张真源体内,仿佛投入一片无边无际、干涸龟裂的死亡荒原。
洛璃能清晰“感知”到那枯寂与死寂的沉重。
她的力量进去,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转瞬就被那荒芜吞噬。
就在洛璃心头涌上一丝沮丧时,忽然,在那荒原最深、最黑暗的角落,似乎有一点点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萤火虫般的暖意,极其轻微地,回应般地“跳动”了一下,如同濒死的灵魂在无意识中贪婪地汲取着这唯一的光和热。
【同心契微弱共鸣!张真源本源汲取到一丝九窍玲珑体生机!恢复速度永久性+0.5% (需持续引导)】!
洛璃心头剧震!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生死与共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原来母亲说的“阴阳和合,互惠互利”是这种感觉!
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贺峻霖看过来的深邃目光。
他那双仿佛能包容万顷碧波的蓝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了然、赞许和无声的鼓励。
慧明长老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收拾好药箱,走到洛璃身边,踌躇了一下,还是低声道:
“少主…张少主此番伤势,非寻常丹药可医。
老朽观其经脉损毁之状,与药王谷秘传古籍中记载的‘枯荣丹’反噬之力有几分相似…只是这枯荣丹乃谷中禁忌,丹方早已封存,所需主材‘九死还魂草’更是绝迹多年…若丁程鑫少主在谷中追查此事有所得,或能对张少主的恢复有极大裨益…老朽也只是猜测,少主心中有数便好。”
这又是一个指向“枯荣丹失窃案”和苏雪怜背后阴谋的线索。
午后的阳光透过琉璃窗,在临时改造的“炼丹/炼器实验工坊”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堆满了从库房各个角落搜罗出来的、款式老旧但还能用的丹炉、炼器炉,以及一些品质参差不齐的基础材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和矿物粉尘的味道。
洛璃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截莹白的小臂,指着地上几个锈迹斑斑的丹炉,声音带着一种“撸起袖子加油干”的豪情:
“宗主从玄阳峰那儿刮来的赔偿是不少,但坐吃山空可不行!
光靠灵植园,来钱还是慢!咱们得想法子开源!
炼丹!炼器!
这才是修仙界的硬通货,是源源不断的灵石泉眼!”
她环视一圈有些茫然的弟子们:
“可咱们跟丹殿、器殿比什么?比高端?
比人才?咱们现在人少,修为也高低不齐,硬拼那是找死!”
洛璃拿起一块空白玉简,注入灵力,瞬间在众人面前投射出一幅由光线构成的、简易却清晰的“工序流程图”光影:
“所以,我们要搞这个——‘流水线作业’!”
她指着光影中拆解的炼丹步骤,
“比如炼丹!我们不要求一个人从头到尾炼出一颗完整的、高阶的丹药。
我们把炼丹拆开!
拆成好几步!有人专门负责处理药材,清洗、切割、炮制,每一样都要按标准来,做到精确无误!
有人专门负责控火,啥也不干,就天天练控火,熟能生巧!
有人专门盯着丹炉,记录火候变化,及时预警!
最后,由咱们这里最有经验、修为最高的弟子,比如小梅姐,只负责最关键的一步——凝丹!”
她又指向旁边代表炼器的光影区域:
“炼器也一样!材料预处理、粗胚锻造、阵法刻画、最后开锋或者附灵,通通分开!
这样,哪怕你只有炼气一二层,只要手稳,就能负责处理药材!
力气大,就专门打铁胚!脑子灵光会算账,就管好材料进出!
每个人都专精自己那一小块,效率绝对比一个人吭哧吭哧从头干到尾高十倍百倍!”
孙小梅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子:
“少主!我明白了!
就像凡人界的作坊,打铁的只管打铁,拉风箱的只管拉风箱,各司其职,配合起来就快!”
“没错!”
洛璃打了个响指,脸上是自信的光彩,
“咱们现在家底薄,就从最基础、需求量最大的东西下手!
比如‘聚气散’、‘止血膏’这种炼气期弟子天天用的基础丹药!
还有‘精钢剑胚’、‘基础防御阵盘’这种大宗门采购量极大的法器部件!
咱们不玩高精尖,就靠量大、质稳、价格实在!
目标,就是三个月后,在咱们合欢宗主场召开的‘十年仙门交流会’!
咱们璃月宫,要在那里打响名头!”
这番新奇又极具可行性的构想,瞬间点燃了工坊内所有弟子的热情!
大家七嘴八舌,兴奋地讨论起来:
“少主!我!我手最稳!
以前在家绣花都没出过错!处理药材交给我!”
小翠第一个跳起来举手。
“我!我力气大!”
李二狗拍着砰砰作响的胸膛,“打铁胚我在行!保准打得又匀称又结实!”
“少主!我爹是账房先生,我从小跟算盘打交道!
管材料进出、成本核算,我能干!”
一个叫钱串子的机灵小弟子也连忙喊道。
【璃月宫弟子(小翠、李二狗、钱串子等)掌握新技能:流水线作业基础工序(药材处理/粗胚锻造/材料管理) 熟练度+1%】
“哼,异想天开!”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从工坊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内门丹殿服饰、面容倨傲的青年弟子,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是丹殿掌炉长老的记名弟子,名叫吴明。
“炼丹之道,讲究的是心念合一,火候、药性、时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岂是你们这种拆得七零八落的‘流水线’能搞出来的?
简直是亵渎丹道!还有这器胚,粗制滥造,毫无灵性,丢到交流会上,怕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连累我们整个合欢宗名声!”
吴明是苏雪怜曾经的追捧者之一,对洛璃的“翻身”一直心存不满,此刻抓住机会便来刁难。
工坊内的气氛瞬间一滞。
孙小梅等人脸上露出愤怒,但碍于对方内门弟子的身份,一时不敢反驳。
洛璃却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
“哦?吴师兄高见。
不过,丹殿炼一颗上品‘聚气丹’要多久?
成本几何?售价几何?
我们璃月宫的目标,是用十分之一的时间、五分之一的成本,炼出效果稳定达标的‘聚气散’,售价只有丹殿同类丹药的三分之一!
你说,是那些天天为几块下品灵石发愁的散修和小宗门弟子,更在乎丹道的‘神圣’,还是更在乎口袋里省下的灵石?”
她往前一步,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吴明:
“至于名声?用物美价廉的丹药和法器,惠及更多同道,这名声,我洛璃觉得不丢人!
总比某些人只会站在高处指手画脚、坐享其成强!”
吴明被洛璃一番话噎得脸色涨红,尤其那句“坐享其成”更是戳中他的痛处(他确实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