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奕刚在皇帝耳边说完话,户部尚书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跪伏在地,朝服的前襟沾了地上的灰尘,显得狼狈不堪。
“陛下饶命!”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臣……臣真的不知情!是那个小畜生,是他私自在刀上下了毒,臣只是让他给皇后的羹汤里加点‘料’,让皇后身子不适,断断没想过要谋害皇后啊!”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额角很快就红了一片,“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是那小畜生胆大包天,敢擅自换了毒药,求陛下明察!”
殿内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平日里以“清正”自居的户部尚书,竟然真的和这事有关。
“哦?”施语沉忽然拖着长音开口,指尖在案几上轻轻点着,“尚书大人这话就奇了。你说只想加‘料’,不想下毒——可谁知道,你想害的究竟是母后,还是……本就打算借母后的手,除掉嘉贵人呢?”
她这话像一把软刀子,轻轻剖开了户部尚书的辩解。嘉贵人最近正得宠,其父又在朝中与户部尚书政见不合——若是皇后身子不适,将羹汤赏给嘉贵人,再让她“恰好”中毒,既能除掉眼中钉,又能把嫌疑引向皇后宫里的人,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户部尚书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龙椅扶手被他攥得咯吱作响:“忠心耿耿?朕看你是狼子野心!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关进天牢,重重盘问!所有牵连之人,一个都不许漏!”
禁军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户部尚书。他被拖出去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神涣散地扫过殿内,那些曾与他交换过眼神的大臣,都下意识地别过了头。
一场风波似乎就此落定。几个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大臣悄悄松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像是在平复心绪。施语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端起茶杯的手微微用力——今日只揪出一个户部尚书,可这宫里藏着的魑魅魍魉,又何止他一个?
她在心里冷冷地想:别急,总有一天,会把你们一个个都揪出来。
“既然事情了了,本宫就先回宫了。”施语沉站起身,裙摆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微风。她没再看殿内的人,径直往门口走。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去吧。”
见公主先离开了,殿内的大臣和官家子女也纷纷起身告退。刚才的死寂被打破,大堂里又渐渐有了说话声,虽然还带着几分心有余悸,却总算恢复了些往日的热闹。
施语沉刚走到殿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公主留步!”
是林薇薇。她不知何时整理好了仪容,额角的灰擦干净了,头发也重新挽好,只是眼神里还带着点倔强。她快步追上来,在施语沉面前站定,深深一福:“公主,奴婢……我想侍奉在您左右,求您成全!”
这话一出,周围的宫人都愣住了。谁不知道昭阳公主最讨厌旁人近身,尤其是来历不明的人?这林薇薇刚被陈让“敲晕”过,怎么还敢凑上来?
施语沉停下脚步,随意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耳后那颗红痣上顿了顿,没说话,只侧头给了陈让一个眼神。
那眼神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让立刻明白了。施语沉这是要把这个行事怪异的人留在身边——留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看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为何偏偏盯着自己不放。
他上前一步,对着林薇薇沉声道:“公主允了。跟上来。”
林薇薇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这么顺利,随即脸上露出喜色,连忙应道:“是!多谢公主!”
施语沉没再看她,转身往外走。宫灯的光落在她的裙摆上,缠枝莲的暗纹在光影里若隐若现。陈让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目光扫过亦步亦趋跟上来的林薇薇,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按了按。
今夜的宫宴虽然结束了,但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薇薇,注定会成为接下来最难解的一个谜。